当樊千秋思考“当官要当多大”这个问题时,站在身后的淳于赘拍了拍他的肩膀。
“大兄,趁现在人还少,我们快些进去吧。”淳于赘脸色苍白,似乎被吓得不轻。
樊千秋没有因此而轻看他,反而对他的欣赏又多了几分。
想要远离死亡,不是一件丢人的事情。
“嗯,走吧。”
二人钻出了人群,将越来越浓的血腥气抛在了身后,从东甲门进入了东市。
从东甲门穿行出来,樊千秋就再次被东市的规模给惊到了。
此处说起来是市,却他见过的任何一个集市都不一样,实在要宽敞太多了。
若是硬要做比的话,这东市起码有一個商品贸易城那么大。
沿着着市墙内侧盖了许多低矮的市廛,也就市籍贾人存放货物交割货物的仓舍。
至于东市主要区域则被横纵四条隧分成了九个区域。
中间一区建着高大的市楼,其余八区是经营的场所。
每一区又被笔直的窄隧分成肆列,肆列再细分成一个个肆。
这些肆就是市籍贾人经营业务的摊位了。
若是从空中俯瞰,这东市就像一个巨大的棋盘。
为了便于管理,售卖同一种商品的市籍贾人会被集中到临近的肆列中。
肆列中的市籍贾人要实行什五制度,一个肆列还要选一个列长来管理。
总之,管理细致又严苛。
此刻,东市里人声鼎沸,商贩旅客讨价还价的声音汇聚在一起,犹如潮水一般惊涛拍岸。
樊千秋穿行在两步宽的隧中,一边小心躲开擦肩而过的行人,一边观察着摊位上的商品。
这热闹的景象,让他暂时忘却了东市外那血腥的一幕。
渐渐地,樊千秋也想起了在大汉经商的一些规矩。
这些知识不是来自“樊千秋”,而来自曾经看过的书。
大汉的商贾分为两类,一类是有市籍的坐贾,一类是不用入市籍的行商。
这两种人都可以从事商业活动,区别在于前者是专职商贾,后者是兼职商贾。
但专职不意味着好,兼职不意味着差。
恰恰相反,不入市籍的行商更容易出大商人。
有市籍的坐贾可以在官方市场上申请固定的摊位,按律售卖商品,但要受到严格的制约。
无市籍的行商不能在官方市场上获得固定的摊位,却可在城内城外随时交易,只是不得超过十日。
如此一来,这个政策就给有钱有势的豪猾地主和勋贵外戚留了下了可乘之机。
这些人有资本有路子,可以轻而易举地拿到过关通行的符传,也不担心沿途官吏的刁难,都会选择做行商。
行商贩运的都是大宗货物,可以跨越数千里来“低入高出”,所以利润极大。
而货物收购和卖出也不用这些豪猾勋贵亲自出面,自有附庸于他们的市籍贾人来完成。
所以,这些脱胎于豪猾勋贵的行商,既可以赚取巨额的财富,又不会受到市籍的约束。
只占利益,不担义务,还真是每个朝代的豪猾勋贵的特权啊。
当然,也有部分“行商”是贩卖自家物产的农民,自当不论。
于是,樊千秋心中又多了些盘算,看来也不是不能从商,关键就是要走上层路线,而不是赚辛苦钱。
封建社会没有温情可言,人人为己不是一句空话,往上爬的时候,尽可能不伤天害理,就算圣人了。
……
樊千秋跟着淳于赘从东甲门进入东市,而后绕过了市楼,就一直往西北方向走。
等他走进位于西北区的时候,突然发现有一些不对劲儿——这比其他几个区冷清了许多。
不只肆列上空了许多摊位,连买货的行人旅客也寥寥无几,就连那些坐贾也都昏昏欲睡。
整个场面,用门可罗雀来形容也不为过。
原本,樊千秋是想问问淳于赘此情此景的原因,但是还没有开口,他自己就从肆上的货物中发现了端倪。
这西北区的肆上所售卖的货物,都和丧葬有关!
有陪葬用的陶楼陶偶,有木雕的各种镇墓兽,有画着鬼神的帛画,还有形状各异的墓石墓碑……
这些东西几十个上百个地摆在一起,透露出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气息。
再加上此处客商很少,所以更显得有些死气沉沉。
难怪此处的旅客稀少,别处的货物不卖也可以看个热闹,这里的货物,光是看一看都会觉得晦气!
此刻已到未时了,日头虽已西斜,但仍然高挂在空中。
可樊千秋走在隧中,只觉得脊背发凉,更是不停地回头张望,生怕有什么鬼怪跟在自己的身后。
这“樊千秋”以前到底做的是什么营生,不会是卖……
他不敢往下乱想,只能跟着淳于赘往下走。
不多时,二人终于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樊千秋的肆前。
还未站定,樊千秋就看到了摆在草棚下的“货物”,险些骂出声来。
他妈的,这“樊千秋”卖的是棺材啊!?
樊千秋站在原地往这条最冷清的肆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