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太后受不住深夜起身去歇息,缇萦还靠坐在床榻上盯着摇曳的烛火,思绪早就飘到了很远很远,却又始终牵着一根线。
太后娘娘果然在透过她看别的人。
是早有预料的答案。
这长乐宫种满了牡丹,一株旁的花种也不曾有,唯一例外的是掌心这一针一线绣成的木樨花团,经年累月而带着磨损的痕迹。
或许就是她在梦里看到的那人,那个在奈河边上徘徊的女人。
太后娘娘在怀念她。
所以想要透过她们之间相似的容貌,跨越岁月的长河追忆往昔,可她分明不是......
那刘彻呢?
缇萦无意识攥紧了手心的香囊,渐渐感觉到无所适从。
.........
皇帝即将归来,一应事宜忙活了好几日才消停下来,昨夜又借机倾诉了一下过往的遗憾,王娡身心放松下难得睡了个好觉,次日醒来时比以往晚上了几刻钟,刚刚梳洗完毕,却听见殿外宫女慌慌张张来报,“太后娘娘,有人擅闯椒房殿,皇后娘娘问您该如何处置...”
谁这么大的胆子?
前一个擅闯的可是被斩首示众了,如今余韵未消,谁还敢知法犯法?
王娡还以为有出了什么大事儿,匆匆忙忙起身,却听见了宫女回禀,“是缇萦姑娘......”
还不待说什么,自宫殿外传来一声接一声的通传,山呼万岁的声音越来越响亮,如潮水般涌来,仿佛要将整个皇宫都淹没,几息之后才听清通传的内容。
“陛下回来了——”
王娡脚步猛地顿住。
与此同时,缇萦推开了眼前古朴而厚重的大门。
.........
皇帝回来了,比预料的还要快上一两日,上次信件送达还是五日前呢。
王娡错愕了一下还是下意识惊喜,连忙带着人到宫门口亲迎,翘首以盼终于盼到了越来越近的马蹄声,扬起一阵灰尘,看见为首的那人风尘仆仆却不失稳重和威严。
不是她儿子是谁?
距离产生美,王娡许久未见,如今只觉得她儿子还是很优秀的,上前两步正欲开口慰问两声缓和关系,,刘彻视线却落到她身后。
皱眉,“她在何处?”
她?谁?
冷不丁被问住,王娡一时反应不过来,卫子夫沉默在一旁,此刻犹豫了一下开了口,“回陛下,缇萦姑娘误闯了椒房殿。”
原来皇帝问的是缇萦,但皇后是怎么知道的?
王娡回过神,正欲开口为缇萦辩解两句,忽然见刚刚还沉稳有加的皇帝眼里快速闪过什么,随后翻身上马马鞭一扬,再次溅起满地的尘埃,急得跟什么似的...
王娡甚至怀疑自己刚刚看到了他眼里难得一见的慌乱,看向一旁沉默的卫子夫,“皇帝这是怎么了?”
大概是为情所困吧。
卫子夫只是沉默,垂首间却有些自嘲,与她习惯忍耐而不同,受尽宠爱的女子是受不得委屈,眼里也揉不得沙子的。
但愿皇帝陛下未曾做错事...
.........
皇宫门口乱成了一片,却无法波及深宫的寂静。
缇萦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宫殿内部幽深而安静,只有自己轻微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室内回荡,偶尔有微风拂过,吹起厚重的窗棂,带来一丝凉意,在宫殿的深处,绿树成荫,繁花似锦,与汉宫里其它地方的肃穆形成鲜明对比。
映入眼前的是曲径通幽,更让人讶异的是,居然每一处都无比熟悉。
为什么...
眼前藤萝爬满了秋千架,缇萦抬手触碰,指尖一片冰凉,还有暂未消退的晨露,清新扑鼻。
好像她曾经在这秋千上摇曳过,上面的每一寸木纹都显得熟悉,却又还有些陌生...
她记得自己不是独自一人,是有人陪着的。
可那人是谁...
缇萦喃喃,只觉得恍惚,“为什么想不起来...”
她又到底是谁?
为什么这一切好像都是曾经经历过一般,脑海里又自然而然浮现出了许许多多模糊而真切的记忆......
一直走到曲径通幽,才在繁花之间找到了自己牵挂已久的身影,浅粉色柔美娇艳的衣裙,容貌姣好,眼里闪烁着剔透的水光。
“缇萦哭什么?”
身后突然一声轻唤,无比熟悉的低沉声线,缇萦下意识抬手抹了抹脸颊,掌心湿润一片。
原来她哭了?
带着薄茧的手掌宽厚而粗糙,摩挲在脸颊上微微发痒,缇萦回过神来,对上他专注的视线,莫名觉得很委屈,抬手擦了擦眼泪。
“你这个负心汉——”
触碰被避开,就连对视也被回避,只看得见女孩精致的侧脸上无声流淌的泪痕,仿佛泪水流不完一般。
可怜又可爱。
刘彻软了心肠,“我何时负心?”
“你隐瞒身份...”
“是缇萦自己不让说...”
“那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不辞而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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