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人一向自恃美貌,刻薄又嚣张,却也同样得不到皇帝的注意,怀恨在心之下虐杀了宫女们喂养的一只流浪的狸猫。
落了个枭首的下场。
皇宫里心比天高的人许多,大多都命比纸薄,死个人而已都是常态,引起轰动的是那女人的死,是陛下的“恩赐”。
被绣花鞋碾压的狸猫死状惨烈,好像正好被陛下看到,一众人跪倒在地,呼吸声都静悄悄地停滞了。
“顶着这张脸,做这样恶毒的事……”
即便不敢抬头,她也敏锐地察觉到了陛下言语间澎湃而汹涌的怒意,依旧不苟言笑,却让人喘不过气来,几乎被淹没的窒息感。
“简直是罪该万死。”
好像只是随口的评价。
可那女人连求情的话都没能开口,就被堵住了嘴拖下去行刑,而她们旁的人,得了圣旨旁观行刑。
毁容,然后枭首示众。
卫子夫永远记得那一刻鲜血溅到身上的滚烫,浓郁到让人呕吐的血腥味经年累月也挥之不去。
那女人实在美貌,可做的事情却称得上蛇蝎。
卫子夫忍不住猜,或许陛下讨厌极了那样恶毒的心思,又或许是讨厌那样艳丽的容貌,否则也不会说出那样的话。
‘顶着这样的脸做这样的事情,罪该万死‘
皇宫里陛下的只言片语都是值得细细揣度的,与血腥的回忆一同长存在记忆之中的这句话困扰了她许多年,也束缚了她许多年。
那样惨烈的下场也震慑了她许多年.......
她猜不到答案,只能按自己的猜测的去做。
她不该有的心思被恐惧强压了下去,只准备在后宫里安生度日不要卷入不该有的风波,明明什么都没做,却发现自己好似冥冥中做对了。
后宫里的女人实在太不安分,皇后跋扈善妒,其余的则是不甘平庸,可她们到最后无一不是折在陛下无情的冷淡之下,除了皇后之外无一善终。
只有她安稳地到了至今。
卫子夫沉浸在思绪之中久久回不过神来,可缇萦却有些摸不着头脑的迷茫。
皇后叫住她却也不说话,只以一种十分复杂,难以辨清的眼神注视着她,莫名让人浑身不自在。
“皇后娘娘?”
缇萦忍不住轻唤,想要告辞离开了,“太后传唤,民女不敢耽搁......”
虽然时间还没到,但是她实在不想和皇后在这里各自发呆了。
回过神来,卫子夫也不强留,“你去吧。”
“民女告退。”
态度恭恭敬敬,可卫子夫一眼便能看穿她眼里闪烁的雀跃和放松,她并不想与自己这般近距离地相处。
她也不想。
越与她接触,卫子夫悬着心便越发下沉,直至逐渐透彻她的身份之时,彻底沉到了深渊之中。
是直白的,灵动的,天真到近乎无畏的。
与她截然不同的。
多年来的习惯让卫子夫几乎确定了自己这般做是正确的,陛下或许就是喜欢听话温顺的女子,否则也不会只对她这般宽容,所以她始终善良温和,低调乖顺。
可眼前这人的出现,打破了她的一切幻想。
‘顶着这张脸做这样的事,实在是罪该万死。’
当初那被处死的女人,容貌与眼前这人像了五分。
或者说。
赵缇萦与当初那女人,都不约而同的与一个人十分相似。
卫子夫并不蠢。
原先一叶障目,如今醒悟过来,才发现自己近乎在自欺欺人。
陛下在意的不是那女人的美貌,也不是她的恶毒,也并不喜欢温柔乖顺的女子,那女人的死只是因为容貌像了一个人,一个早就逝去的人。
她顶着陛下在乎的脸做了恶事,所以下场凄惨。
那是即便死去了许多年,陛下也不容许玷污的女人。
太后那声下意识呢喃而出的皇后,叫的也不是她,而是当年椒房殿的主人。
………
身后始终有复杂而沉重的视线注视着。
缇萦头皮发麻浑身不自在,等转过一道宫墙,彻底脱离那视线的注视范围,却也没有觉得轻松和欣然,始终萦绕着莫名的怅然。
皇后的眼神奇怪,太后的态度奇怪,这汉宫里的一墙一瓦,她好像都曾经识得一般,每一个角落都觉得熟悉…
这皇宫里好像充满了解不开的谜团,而让缇萦难以释怀的是,这些谜团好像都和她有关。
还是说…
和那个与她很像的人有关呢?
缇萦不喜欢被当作旁人,但也好奇她与那人究竟是多么相像,才至于让太后娘娘也恍神错认?
............
长乐宫
太后宣召只是缇萦与皇后告辞的借口,却没想到才离开没多久,长乐宫的人就慌慌张张跑过来,说是太后着急见自己,缇萦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儿,提着裙摆小跑着跟上,额间都出了些薄汗。
结果好像无事发生。
只是太后娘娘午憩梦魇被惊醒而已,不宣太医反而执意要见缇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