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还是个没长成的少年,对母亲的关心始终是在意的。
巧慧没有拒绝他善意的分享。
汤羹呈上,巧慧垂眸端起面前的汤碗,轻轻喝了几口,等东西入口,却觉得不对劲。
比药还苦的汤水滑入喉咙,甚至来不及阻止。
“娘娘,好吃吗?”
少年期盼得到回应,眼睛亮晶晶的,
巧慧摇了摇头,无声叹息。
“难吃。”
何止是难吃…
其实是不能吃。
将汤碗放到了桌子的另一端,巧慧忍住异样,示意白杏将多出来的几道菜都收下。
“大概是宫女忙中出错…”
“这些辛辣之物,不是小孩子该吃的东西。”
刘彻下意识觉得不对,可是又说不上哪里不对,等开口时,眼前已经只剩下几道清淡的菜色了。
“可我已经不是小孩儿了。”
巧慧只催促他,显得冷硬:
“那便快些吃完,回宣室殿去上课,那么多事务要处理,你该为你父皇分忧,他很累的。”
可他也累。
她都只关心父皇累不累,怎么不曾关心自己?
刘彻有几分孩子气的不平,但还是顺从地快速吃完了午膳,也顺从地听从她的嘱咐离开椒房殿。
只是脚步缓慢,在雪地里冻久了,刚刚停滞的思绪反而转动的更加快速。
不对劲…
刘彻猛地停止脚步,与此同时,身后不远的椒房殿内,突然传出宫女的一声极呼,
“传太医——皇后娘娘晕倒了——”
刘彻下意识往回赶,乱糟糟的一片,只看到了雪地里溅出的几滴猩红的血迹,仿佛绽开的红梅。
刘彻却不觉得美。
直至多年后,也见不得这样的红梅。
…………
椒房殿乱糟糟的,太医和医女、宫人就已经把宽阔的宫殿装满,刘彻被遗忘在角落。
在等待真相的审问。
送菜的宫女很快交代了来龙去脉,母亲送的饭食没有问题,问题出在了送菜过程中,有人不怀好意地接近。
永巷的栗姬娘娘还不安分,企图下毒害刘彻这个潜在的皇位继承人,但是无端波及了皇后。
好在那宫女不敢害人,把毒药换成了无毒的药粉…
那皇后娘娘,是不是也没有危险?
刘彻下意识看向内殿,只对上了父皇怒火中烧的眼眸,让他惶惶的心忽地一跳,视线偏移,只看得见床榻边上无声无息垂下的裙摆。
他想进去看看。
但脚步不曾迈出,只能被强硬地送回了桂宫,在深夜里对上了母亲满含担忧的眼眸。
温和的不寻常。
“彻儿…”
王娡着急坏了,拉着儿子上下打量,“可曾受伤?”
“母亲…”
“宫女说,是永巷的栗姬动的手脚…”
看着儿子难得露出的脆弱,王娡心里一酸,把少年搂在怀里。
“是母亲不好,母亲不该没有防备,让我儿险些被害…”
是栗姬做的手脚,不是母亲想害他。
这是真相吧?
“彻儿,母亲保证绝对不会再有下一次,不会再让我儿有这种危险…”
可是有一个人很危险,至今未能醒来。
刘彻木然被她搂在怀里,本该觉得安全和温暖,此刻却只觉得夜风凉得慌。
凉到连本该拥有温度的心脏,都像是淬进了冰块。
他想回到椒房殿。
……………
椒房殿陷入了一片死寂。
刘启青筋暴起,用尽了毕生的自制力才勉强克制住了想要杀人的冲动,开口重复刚刚太医的话。
他们居然说无能为力……
“你们不是说那汤碗里不是毒,只是些寒凉的药材吗?”
刘启信了他们的话,还以为巧慧轻易能脱离危险,所以期待着。
可他守了这么久,却迟迟等不到床榻上的人醒来。
甚至有种,她会这般安然地睡下去的错觉。
这么多人平时自诩医术高明,邀功请赏时个个毫不谦虚,如今却都埋着头,半句话也说不出。
为首的老太医豁出去了,磕了好几个响头,“皇后娘娘先前服下的毒药已经坏了身子,如今这次服下的东西虽然药性轻微,确实轻易能被涤除…”
“但臣等无能,救不回娘娘本就虚弱的身体…”
里里外外无非是皇后本来就活不了多久,如今不过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甚至即便没有今日之事,也会有别的诱因。
简直荒谬。
刘启听不得这样的话,眼神几乎猩红得能杀人。
“朕只想知道,如何能救她。”
他不可能让皇后死去。
……………
巧慧醒来时不知是第几日的清晨,阳光明媚,照在身上也有着暖洋洋的热意,连带着身体里的冷意,也驱离了不少。
刘启接连许久未曾露面,压不住前朝的不满,今日拖着疲惫的身躯上朝去了。
白杏担忧的日夜不息,如今见主子醒来,哭够了擦干眼泪,倒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