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他的目光落到院内,瑟瑟略有些失神,这院落她命人重新规整过,如今被有心人窥探出了其中的玄机。
“殿下还记得?”
李承鄞不自觉颔首:“自是记得。”
那时他刚从丹蚩战场上下来,也是重伤未愈,在瑟瑟的悉心照料下才恢复至今,时间不过半年,可如今忆起来,却觉得久远和漫长。
青年俊朗的侧颜因为提起旧事而显出几分惆怅,瑟瑟静静地注视着。
“殿下也会怀念吗?”
也...
她在怀念那段日子,未卷入这皇城阴谋之时的娴静和安宁。
“自然会怀念。”
李承鄞避开她专注的视线,只是轻叹:“只是到底都过去了。”
瑟瑟也收回视线,垂眸间有几分失望。
他在回避些什么?
那段时光对他来说,是不是从始至终都不值得怀念?
“您好好休息,瑟瑟便不打扰了。”
清冷的女声突兀地响起,随后是来不及阻止的离开。
她在伤心和失望。
李承鄞垂眸许久,轻轻叹息。
他曾经以为只是稀松平常,可如今回想起来,初见时她的一颦一笑都惊艳至极,又深刻入骨。
只是那时他便已经存了利用的心思。
她不知晓,也不能再让她知晓。
他劣迹斑斑,不敢再污浊他们之间仅剩的那点美好。
......
顾剑出现之时,头顶的阳光正是热烈的时候。
许是镇北侯府上的大夫再次出手,仅过了一夜,但李承鄞却觉得身上的伤已经在快速愈合,甚至能起身小坐,瑟瑟便顺着他的意思,两人在院内石桌前浅坐。
正是闲适之际,眼前突然出现一道白衣身影,瑟瑟略有些惊讶,随即准备回避,却在下一瞬手心被青年安抚性地捏了捏。
“不必。”
李承鄞拉住少女的衣角并没有迟疑,表明了他的全然信任,并不需要回避的意思。
瑟瑟指尖微顿,但依旧体贴地起身回避,只是在转身的瞬间,眼里不自觉地闪过愉悦。
院内只剩下两人,李承鄞收回目送的视线,看向来人。
“昨夜如何?”
“后半夜火被扑灭,惊动了高相。”
昨夜他察觉到后院的刀剑拼杀声,便提前了几刻点燃了那把火,好在最终引开了追兵,让李承鄞得以逃脱寺庙,被人所救。
忆起昨夜目睹的场景,顾剑忍不住开口。
“殿下可曾想过,昨夜为何会被埋伏?”
顾剑怀疑出了内鬼。
知晓此事的除了他们二人之外,便是裴照和柴牧,顾剑不可能会指认自己的师傅,他们也不会怀疑一向忠心的裴照。
那他所指的对象是谁显而易见。
李承鄞抬眼看他,神情莫名冷肃:“或许只是意外,太子一向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人。”
他一瞬也不曾怀疑过瑟瑟,对顾剑莫须有的怀疑难免不赞同。
对上他的冷硬的神情,顾剑略微失神,也有些难以理解。
“她与太子走得很近,殿下何故这般坚信...”
如今上京谁不知道镇北侯府上要出一位太子良娣。
“那只是一出戏。”
李承鄞皱眉,眼神冷凝,却还记着他们之间的关系。
他们是表兄弟,都有一致的目标和血仇要报。
李承鄞沉声开口解释:“只是与太子故作亲近而已,瑟瑟救了我,更不会害我。”
顾剑依旧怀疑,昨夜那少女表现出来的镇定和淡然分明有异常,但最终沉默,压下疑惑。
话题就此掀过,李承鄞兀自思考着后续。
铜像偷工减料已是事实,那就得确定是所有的铜像都被做了手脚,还是说只是其中的几座,省下来的铜量有多少,铸造假钱的据点在何处......
这些都还亟需细查。
但这不是他们能短时间内查明白的事情,只有把事情揭发出来,让所有人的目光都瞩目于此,才不至于悄无声息间让太子消灭了证据。
这一点上他同意柴牧的观点,却不赞同他们自己出面。
李承鄞看着顾剑,意有所指,“城东失火,想必高相会很乐意去调查一番,为父皇分忧。”
昨夜那一把火也是打着这样的算盘,虽然出了点意外,但不影响大局。
城东宅院有不少是高相名下,又临近万佛寺,骤然失火高相不可能不怀疑和暗查,突然查到太子在万佛寺藏着的秘密,也在情理之中。
届时是高相和太子的争斗。
“劳烦表兄告知先生,不必担忧,按计划行事即可。”
表兄。
久违的称谓,顾剑垂眸,掩住眼眸中的复杂。
他们是有着共同的仇恨与过往的表兄弟,本该亲密和相互扶持,可二人每一次的照面,都会让他想起在西洲时惨痛又卑鄙的过往。
所以从西洲回来之后他一直避免与李承鄞见面。
许是回避的太久,他已经忘了面前的青年是何时变成了这般。
铁血冷硬,深沉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