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青山字字铿锵,掷地有声。
倏忽之间,满堂寂静。
大庭广众之下,他居然这般混淆视听。
我气血上涌,几乎要呕出血来:“你胡说什么!!”
发自肺腑的驳斥声在堂中回荡。
无数道灼热的目光在我与盛青山之间穿梭。
榜上的告示千真万确,寿城谁人不知我被断亲绝义。就算没有亲眼看见,这些时日传得沸沸扬扬,连路边的孩童也能道出一二。
此刻他居然说不作数……
“大将军这是仍放不下夫人啊。”片刻怔愣后,围观的路人伸着脖子说道,“怪不得全城的告示都揭了,这是压根就不想夫人走啊。”
“说是老夫人替大将军做的主……”有人附和。
“这怎么可能,盛老夫人为何要做出这棒打鸳鸯的事儿来?”
人群中议论纷纷,断断续续地钻进耳朵里。
“听说啊,老夫人为了抬举这小妾肚子里的孩子,想要让这妾室母凭子贵抬成平妻。夫人往前是相府的嫡女,怎能忍这样的委屈,闹得不可开交……”
“那传闻宠妾灭妻是真的了?”一个声音惊讶地问,“就是为这搬回相府?”
“远不止如此。”另有人压低了声音道,“我听说老夫人夺了夫人的中馈。这城中的贵女,夫人可是首屈一指,哪能受这等奇耻大辱。”
“啊?我也听说了,难道都是真的……”四周唏嘘不断。
“很早以前就听说夫人不得宠,回门都是自已一个人……”
“要不是真的,谁家纳妾摆酒?还要夫人亲手操办?”一妇人忿忿不平地说道,“说是宴席上,这妾室就使了手段,真是好不要脸。夫人对大将军也是仁至义尽了。”
“大将军糊涂啊……夫人酿忘忧酒,忘忧忘忧,这是惦念夫君思慕成忧啊!辜负佳人,伤透了夫人的心,想要挽回可不容易。”
“夫人何等容貌才情,居然比不上一个妾?”人群中有人揣测,“老夫人这么看重妾室的孩子,莫不是夫人生不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
“怪不得……这就说得通了……”
“夫人之前就经常造访回春堂,还成为座上宾,恐怕就是为了求子?”
“生不了,还不愿意低头,所以才被相府撵出来?不然娘家为何袖手旁观?”
“要是真的生不了,这就不好说了……”
“说是大病了一场,至今蒙面,难道是因为重病生不了?”
“原来如此,大将军如此英豪,没有嫡子可不行,老夫人这么做倒也合情合理。”
众人自说自话,看向我的目光渐渐带了怜悯之色。
我愤愤地盯着盛青山,不知他这样穷追不舍有何意义。难道就为了给寿城的百姓再添一笔谈资。抹黑我无法生育,绝我后路。
“盛青山,你是在说气话对吧?”蓝凤秋终于反应过来,拽着他的衣袖道,“衙门的告示都贴出去了,母亲说你们已经义绝,她这样的人再也进不了盛家的门。相府都不要她了。我们更不会要她。”
盛青山这才垂眸看向她,一字一句,肃然说道:“我说过,我不会和她分离。她永远是我盛青山的发妻。”
“你们已经义绝了!!”蓝凤秋尖叫道,“你瞎了吗?你看不出她不要你了!你没看见她扑进别人怀里!她喜欢别人了!”
“……够了。”盛青山失去了耐性,蹙着眉道,“回去吧。这里不是你胡闹的地方。”
“我胡闹?”蓝凤秋捂着胸口,面色渐渐苍白,指着我控诉道,“她打我,你看都不看我一眼!她要毒死我,你问都不问?”
“毒死你?”盛青山冰冷的目光投向小厮,吓得那小厮浑身一抖,差点打翻手里的托盘。转眼,托盘上的汤药就被一饮而尽。
“你疯了?!”蓝凤秋阻拦不及,扯着他的衣襟,“那有毒啊!”她对我的恨昭然若揭,她对盛青山的爱更是有目共睹,话语间已然带了哭腔,“你吐出来,快吐出来!你想被她毒死吗?赶紧吐出来啊!”
盛青山睇着眼前人,语气笃定:“她不是那样的人。”
果然这天底下只有蓝凤秋是蠢的。
我岂会在回春堂的药里下毒。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杀人偿命不说,无异于自砸招牌。我料定她不敢喝,才会让人呈上。但凡她喝一口,都能反诬上我。
话虽如此,我还是留意到他额角的冷汗和苍白的唇瓣。显然是又犯了心蛊。
毒害朝廷忠臣,可是死罪。众目睽睽,我百口莫辩。
只得站出身来,沉声道:“二位聊够了吗,聊够了就请吧。还请莫要耽误他人就诊。”
盛青山深深看我一眼,拂袖而去。恐怕他也知道自已撑不了多久。就在我目送他们离开时,蓦然发现蓝凤秋也捂着胸口,脸上隐隐流露痛苦之色。
莫非……我怔立原地,不敢相信。蓝凤秋竟疯到如此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