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吕伯渊的协助,人证物证俱全,孙功名几乎没有辩驳的余地。除了多次指认受吕伯渊的指使,再无别的可说。
盛青月和盛青萸来时,真相已经大白,对事情进展十分讶异。
“这就审完了?”盛青萸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的看着我,“账簿呢?”
“多亏吕先生,都找到了。”我道。
盛青萸瞥了一眼吕伯渊,匆忙得好像都没将人看全,“那钱呢?”
“数额巨大,孙功名都换成了银票,刚才也已经交上来了。”我将视线看向连枝,在她怀中抱着一只红色的小匣子,里面装的就是孙功名贪没的钱财。
我知道会有很多钱,却没想到会是这么多的钱。
“全部吗?”盛青萸有些不信。
我摇了摇头,“确实花掉了一些,但是刚刚孙功名交代,愿意以自己的田宅赔偿,只求我们留他一条命。”
“那本就是你的钱,”盛青萸不屑道,“这样的人就应该杀一儆百,看谁还敢欺瞒主家,中饱私囊。”
我将她招至身边,凑近耳语了几句。
盛青萸的脸色变了变,“要是这么说,也不是非杀不可。”
我笑着点头,来时路上我询问她小宅院的事情,害怕自己买不起。谁知孙功名交代去年用贪没的钱在寿城里买了一处宅院,修葺以后还未居住过,现下价值比买时翻了一番不止。他想要用这座小宅院抵债。
“那就这样放他走吗?”盛青萸又不痛快了,“饶的也太容易了。”
我又摇头,“吕先生刚刚已获得了他的口供,签字画押。明日便会由何将军将他送至府衙,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估摸着要在牢里吃些苦头。”
“天哪!这也太顺利了吧,你不仅拿回了钱,还有了自己想要的宅子!”盛青萸羡慕的欢呼,“你怕不是吉星高照!真该带你去赌钱!一定能大杀四方!”
何正武轻咳一声,对这个提议并不赞成。
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的如此顺利,心情大好,不由得夸赞道:“得亏有何将军和吕先生协助,若不是他们两个,怕是没这么容易,”
“为夫人分忧,是小人份内的事。”吕伯渊不卑不亢,棱角分明的脸上表情也柔和了几分,“夫人满意就好。”
我对他这样的言辞已经无感,知道他这是故意做出的样子。但何正武却紧紧的皱起了眉头,“休得无礼。”
吕伯渊淡淡一笑,与我拉开距离。
*
天色渐晚,暮色四沉。家丁们点起了火把。
人群中隐隐传来啜泣声。
我先前已叫这些佃户都起来,孙功名犯错,与他们没有干系。眼前看着他们一个挨一个站在火光中,似乎更加单薄更加可怜了,不禁心软。
“吕先生,这些年该给他们的,孙功名可都给了?”我低声询问。
既然已经将庄子交给吕伯渊打理,当然得尊重他的意见。
“回禀夫人,虽给的不多,但该给的都给了。”吕伯渊语气如常。
我以为他能听懂我的暗示,但他好像并不想补贴这些佃户。
我寻着那啜泣声,看见扑在父亲怀中的女孩,向她招了招手,示意她来我面前。
但那孩子紧紧的抱着父亲,似乎十分惧怕我。
这让我有些难为情,盛府没有孩童,所以我并不知道自己不招孩子们的待见。刚想要说罢了,就听吕伯渊冷冷的嗓音道:“还不上前?”
火光跳动,我看见那孩子瑟缩了一下,被父亲推了出来。
而后一步一回头的走向我。
常听外人夸赞我的样貌,所以我自认面相不算凶猛。想来孩子应是惧怕我的身份,所以在距离不远时,我主动牵起她的手,将她搂在了怀里。
我以为她会抗拒我,没想到她直接窝进了我的怀里,甚至紧紧抱住了我的腰。
“放肆!”那孩子穿着宽大的鞋子,鞋面上大大小小打满了补丁,这一路一定跌跌撞撞,身上布满了灰尘。这样的举动不仅让我意外,也让周围的人吓了一跳。
盛青月和盛青萸像是害怕会忽然被她扑倒一般,各自后退了一步。
连枝和灵卉紧着就要将人拉开。
我摆摆手,将小女孩护在怀里,她比我预想的还要瘦弱。仿佛我轻轻用力,就会被我掐断一般。我从未如此切实地感受到人间疾苦。
鼻尖一酸,眼眶便有些发热,“你叫什么?”
“绫华。”小女孩怯生生的说。
说完又往我怀中靠近了一些。
我这才反应过来,她惧怕的不是我,而是我身边的吕伯渊。
她一直在用警惕的目光观察吕伯渊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