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气形成的白雾蒸腾翻涌,一道身穿素金袍的修长身影镀着七彩霞光,矩步方行而来。
蓝灵儿看见那张略带稚气,却又不失俊美的脸,笑了笑,“帝尊怎么有时间,来本道祖这九玄天境?”
凤长生身形一闪,站在她身旁,转眸看向净世莲花池,意有所指道:“我怕不来,下次再见,很多事都会没机会说。”
“帝尊无错,会寿与天齐。”
“人有七情六欲,仙也有自己的念头,只要有想法,何人又能无错?”
“帝尊来,想说什么?”
“会下棋吗?”
蓝灵儿不知他为何突然提起下棋之事,“略懂一二。”
“懂就好。”凤长生脚步一转,向不远处凉亭踱步而行,“还请道祖观一棋局。”
蓝灵儿抬步跟上,却见他虚扶衣摆,端坐石凳上,明黄色的广袖轻轻一挥,一个棋盘已出现在眼前,棋盘上有黑白棋子,正杀到即将分出胜负。
白子只差一步就能赢,可这一步,偏偏没有后续。
她眉梢微挑,“何意?”
“若给道祖这白子,道祖要如何下?”凤长生说着,手指微动,一个盛满白色棋子的棋瓮已落在蓝灵儿手边。
“只要会下棋,又怎会看不出,白子必胜之局?”
蓝灵儿执起一枚棋,正要落下,忽觉一股天道之力注入指尖棋子中。
于是乎,这颗棋,生生被她定在原地,倘若刚才再快上那么一点点,棋子就会落在棋盘中。
“道祖为何不落子?”凤长生问。
“这白棋,曾是白千尘所下?”蓝灵儿声音笃定。
“正是。”
“你们赌了什么?”
“帝尊之位。”
“原来如此。”蓝灵儿轻笑一声。
“我还是云天灵主之时,从未见过道祖,却也知晓,他从不与任何人接近,所做之事,唯看天道如何运行。”
她垂眸,淡淡扫了手指之间的棋子一眼,“身为帝尊,必定功德无量,气运加身。”
“你自认为斗不过凤威与巫倩二人,所以才来寻道祖,让他帮你争夺帝尊之位?”
“以我对道祖的了解,他不会帮你。”
“是。”凤长生笑,“他的确没有答应。”
“我也知道,道祖眼中,是仙是人还是妖魔鬼怪,甚至花草树木,都没有什么不同之处,他只看天道所在,想让三千世界维持平衡。”
“我本以为是必输之局,可道祖最后,却没落下那一子。”
“曾在冥界之时,我便在想,他为什么不落下这颗棋,让我也好死了心。”
“可惜,阿尘没有记忆,问不出什么。”
“现如今,你为道祖,我想知道,你能不能猜出,这个始终让我想不明白的答案?”
蓝灵儿薄唇微弯,“你也说,阿尘没有私心。”
“当年,这棋一落,你必会输光气运,无缘帝尊之位。”
“你偏偏是帝尊之子,本应有你一个机会。”
“阿尘不光是给你一个退路,他也是想看看,到最后,天道会做出什么选择。”她指腹轻轻摩挲洁白的棋子。
“你下这一棋局,未必是想赢。”
“想必更多的,是想让道祖注意到你,注意到,对你下手的帝尊与尊后。”
“道祖不会帮你,也不会帮帝尊凤威。”
“只要他一次次犯下大错,棋局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能把帝尊拉下来,为你的母亲报仇。”
“你以己身为棋,下了好大一局。”
蓝灵儿把这一颗棋重新拿出棋盘,握于掌心,“事到如今,棋未有输赢,而你赢了。”
“你又何尝没赢呢?”凤长生抬起长睫注视她,“万道之祖,整个天界,谁又敢得罪于你?”
“人心之贪,总以为更高处的人,比自己得到的更多。”蓝灵儿语气平缓,没有半点情绪。
“身为万道之祖,生于万道,亦囚于万道,起心动念皆是劫。”
“正因如此,白千尘才一个人,孤独百万年。”说完这话,她掌心的棋子化作点点星光消散。
“灵儿妹妹懂这个道理,我也就放心了。”凤长生收起棋盘,补充道:“你应该已经察觉到,天道在改变所有人的记忆。”
“否则,以蓝卿对女儿的爱来说,怎么可能看不出阿尘不是你?”
“而我,大概用不了多久,也会忘了你是谁。”
“从此以后,你就是道祖。”
蓝灵儿听了他的话,放在玉案上的手,一点点收拢,握成拳。
凤长生见她不说话,抬手招出一份刻有帝尊印记的玉简,又取出一只笔,“趁长生哥哥还有记忆,你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快些说。”
“今日一过,你是道祖,我是帝尊。”
“从此,任何事,你按你的天道,我按我的天条,再无情分可言。”
他嘴上说的绝情,狭长的眼睛却是红了。
蓝灵儿不由想起,三万年前,自己为躲避巫卿羽,无意中闯进东神宫内的长生林。
那时的凤长生刚刚有了继母,因此与凤威发生冲突,被禁足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