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风很冷,倏然从外头拂来一缕,会让人有种刀锋过体的感觉。
元武帝眼眶一下就布满了血丝,他紧紧地盯着太后,一瞬不瞬,哑声问她:“母后,您非要做这么绝么?”
太后轻嗤:“绝?能绝得过你?关在地牢的,是你生身外祖父!在影梅庵受苦的,是你亲生妹妹!但凡你有点人性,都不会做出这种事情。”
“哀家只不过抓了一个南蛮子,你竟批评哀家做事太绝?与你比起来,哀家真是小巫见大巫。”
元武帝的声音如同湖面冷冷相触的冰:“母后,你放了她,否则你怎么对她,我就怎么对玉贞和外祖父。”
太后脸上毫无惧色:“你尽管动手,那样也只会让天下人知道,当今天子是如何解决自己的外祖父与妹妹的。”
元武帝声音凄楚:“母后,你在逼朕!”
太后并不否认:“皇帝,总有一日,你会明白哀家是真的为你好。你想想,五百多万两,可以赈济很多灾民,也可以修很多水利。”
“至于放了你外祖父和玉贞,那是为了你的面子着想,母后是为了不让别人骂你歹毒。”
“和贵妃圆房,那也是为了你考虑,你年轻气盛,总宠幸一个女子,必然容易腻味,贵妃是你的女人,她定能侍奉你高兴。”
“如果能怀上,那最好不过了,早日诞下小皇子,也能稳固朝政,国祚也是很重要的一部分,你要明白。”
元武帝眼里,如今只剩下失望与冰冷:“母后,朕真的是你的儿子么?都说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然而你的所作所为,却把朕一点点推入深渊。”
“朕很努力,很努力地做好这个皇帝,为此殚精竭虑,废寝忘食,就是为了避免祖先的基业被朕毁于一旦。”
“朕兢兢业业地稳住权臣,平衡错综复杂的朝堂关系网,让一个个天子骄子为朕所用。眼看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您却给了朕致命一击。”
“母后,您想过没有,如果虞寅他真的有几百万两,他为何不用来保命?而是点名要小茜的性命?”
“那还不是因为,他想报复淇王府,想离间朕与淇王府的关系,让朕与臣子反目成仇,最终孤立无援。”
“朕还在纳闷,为何虞寅明知朕倚仗皇叔,他还用这种一看便是离间计的方法来与朕谈条件,原来他早就找上了母后。”
“呵呵呵……”元武帝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却溢了出来。
他是一国之君,却也还是个未及冠的少年。
这个年纪的人,会因为责任感而很快就变得成熟。
但脆弱和叛逆,也是转眼就来,毕竟他们的骨子里,仍旧是个少年。
元武帝此时,好比那万箭穿心。
什么亲情呀?
还不是会给利益让步,若是母后真的为他考虑,就不会做出这种逼迫他的事。
太后一直噙着的笑容,被他略带讽刺的眼神和话语,瞬间撕破。
她怒了,再也没有耐性:“江山和女人,你选一个吧!当然你也可以不选,但是不选的话,那没教养的南蛮子,可熬不过今晚。”
元武帝进退维谷。
让他怎么选?
选了吱吱,他必失几位权臣之心,没有这些得力干将的拥护,他算什么狗屁九五?祖宗的基业早晚断送在他的手中!
选择朝堂安定,那他必然痛失挚爱,从此孤家寡人,他这皇帝当的还有什么意思?
他明明是九五之尊,为什么连心爱的女人都保不住?
元武帝哽咽开口:“母后,若灵灵死去,那儿子也不独活,要么你放了她,要么你就看着儿子去死,长孙家不愁没有即位之人,朕不怕!”
太后怒极反笑:“他说得没错,你果然会来这招。你若真的想死,哀家也不强求,你别忘了,你五弟可是一直养在哀家膝下,他这养子,比你这亲儿子孝顺多了。”
“你若有个三长两短,哀家拼了这条命也会扶他上位,如果赢,哀家依然是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如果不幸输了,朝堂乱起来,你同样是长孙家的罪人!”
“皇帝,你现在还想死吗?对付你这种小孩子才会用的威胁手段,那就得毫不畏惧,否则便会被你捏在手里!”
“你只有两条路,要么眼睁睁地看着南蛮子去死,要么……现在马上派兵去把小茜抓了!顺道拟两道旨意,放了你外祖父和玉贞,然后乖乖去贵妃的榻上圆房!”
元武帝惨笑:“果然,背后有人为你出谋划策。是朕大意了,竟没有护住灵灵,如今只能受您威胁。”
太后知道他儿子已经有答案了,满意地笑了起来,甚至还温声安慰:“皇帝,你也别太沮丧,不是你没有能力护住那南蛮子,也不是那南蛮子不够小心,只能说母后心思缜密,把你们都算计进去,而且算无遗漏。”
恰此时,春禧姑姑端着茶盏上来了。
太后笑道:“这是一碗助兴茶,你把旨意拟好,喝了这杯茶后,就去贵妃的宫里吧!”
元武帝死双目猩红,面庞冰冷得几近嗜血无情,他缓缓闭上眼,一字一句地道:“卢幸,传朕旨意,把玉贞接回宫,但不恢复其长公主之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