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魄用一尊混沌钟牵制住二品黑袍人,二十凉军集结的刀阵很快将七彩山魈兽与南荣不二围困在阵中。
梁魄这时走向遍体鳞伤的陆长卿,眼神冷漠得像一块封冻的冰块,透露不出一丝的温度和同情。
“读书才是书院书生该做的事,何必搅入这场纷争之中,自讨苦吃!”
武夫的眼中只有生死胜负,没有捶胸顿足与壮怀激烈,不像是个识文断字的读书人就敢忧国忧民,张口闭口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以为只要志存高远就能有朝一日一步登天,睥睨天下。
武夫更相信虎虎生风的拳头,这更加实际,实力代表着别人看你时的目光是向上还是向下,至于能否青史留名,那是死后盖棺定论者们的自由,又不一定完全成为墓志铭,供后来者带着贡品来膜拜瞻仰。
从未近距离审视这位传闻中能够以下克上,仅凭三千铁甲在黑水渊越境斩杀两名高手的小人屠,陆长卿只觉此人无论是看似平和的气息,还是让人望而生畏的冷漠,都透着一丝舍我其谁的狂傲。
这丝狂傲里似乎还隐含着几分对儒生夸夸其谈,并无实操功德来匡扶社稷的不忿,就像儒生对武夫的刻板印象停留在四肢的蛮横,从来不会大费篇章去渲染一位武夫的英明神勇一样,字里行间总会不自觉地带有一些鄙夷。
这种武夫遇到文人,亦或文人审视武夫时,各自都会产生厌嫌的本能反应,无关各自固执的偏见,只是立场与思想不同,互为不惯罢了。
瞥了一眼躺在地上痛苦欲绝的小司,梁魄给了陆长卿一瓶丹药:“麻烦代为转告卜元贞,同朝为官,本将可没有以武夫的偏见打压你们书院儒生。”
梁魄之所以会说出这番耐人寻味之言,是因卜元贞还未一路左迁,被人排挤出朝堂那会儿,曾煽动集结一群文臣阻挠过幽王册封神将王符祁为凉王一事。
为削弱王符祁兵权,以卜元贞为首的朝堂文官们建议,将凉军左右两营近十万兵马拆散,由朝廷各州刺史分别执掌,然后再将疾先锋梁魄调离凉州,封个有名无实的虚职,进一步将独揽一方军政大权的王符祁架空。
这事梁魄一直耿耿于怀,所以他对自以为满腹经纶,却总偏离治国,成日伤春悲秋的儒生没有半分好感。
这瓶丹药陆长卿不知道是该接,还是为彰显文人风骨果断拒绝,他为此纠结犹豫,手与身体在这一刻都莫名其妙地僵硬起来。
“这是还魂丹,不是毒药……”梁魄将目光投在奄奄一息的小司身上:“能得郑太白赏识,接管儒家书院尘封多年的乾坤剑匣,可见你的同伴被儒道至圣寄予厚望,这样的人于剑道之路夭折,既是你们书院的损失,也是王朝的损失。”
梁魄话里暗含赏识,尊严与性命孰轻孰重,全凭陆长卿在这一刻做出选择。
这份选择并不需要多想,陆长卿这时毫不犹豫地接过药瓶,取出一枚丹药塞进小司嘴里。
见面前伤痕累累的佩玉书生接过自己手中药瓶,梁魄冷若冰封湖面的双眸闪过一抹狡黠。
“本将救了他一条命,你该如何报答?”
梁魄的直接令向来含蓄的陆长卿傻乎乎地回了句:“谢谢!”
梁魄眼神冷漠如冰,嘴角挂着一抹与世隔绝的冷笑:“一粒四品丹药,就只值没有份量的一句谢谢?”
梁魄本可以不费吹灰之力从陆长卿手里将精金两刃刀抢夺过来,而他却没有以最简单粗暴的方式将其斩杀,并非是这位小人屠大发慈悲,转了性子,而是他要以最温和的语气,最平和态度回以天下儒生一個响亮的耳光。
武夫并非只凭蛮力巧取豪夺,所以他不容自诩儒雅的儒生们冠以粗鄙之词抹黑诋毁武夫,以小人之心,度武夫之腹。
陆长卿纵不情愿,也不甘心将来之不易的精金两刃刀就这么拱手让给梁魄,但以他现在的状况,根本没有可能安然无恙离开杏花巷,不要说是反抗,就是在梁魄面前挣脱都是奢望,何况小司被黑袍人击成重伤,即便小司没有被黑袍人重创,与之一战也未必能在梁魄手里讨到便宜。
来自强者的实力碾压,有时并非只来自于修为,这让陆长卿再一次意识到自身的渺小。
这一点也恰巧应证了秦大家那句话:“与人斗,生死相争。与天斗,其乐无穷。倘要以七尺之躯与权贵相斗,多半是死无全尸。”
一直没弄明白秦大家为何要挂印辞官远离朝堂,自甘堕落投身江湖为水岸花坊的优伶题词谱曲,宁纵情风月,也不问世事。
原来这位看似洒脱,世人眼中的大周才子是不想以七尺之躯与人斗、与天斗,最后还得与权贵以命相博,无时无刻不防范着明枪暗箭。
因为斗不过,所以远离纷争朝堂。
是真斗不过。
就连乱世江湖,也无处不充满纷争。
仿佛一瞬间成熟起来的陆长卿,身后的脊梁在这一刻弯了下来。
这一弯,是盛名之下承载太多负担与抉择的肩膀如同一栋平地高楼轰然倒塌。
不单单是读书人对武夫的偏见,更多则是对“威武不屈”这句圣人教诲的亵渎,导致一个读书人的清高被现实击垮。
陆长卿瞬间意识到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