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眼下这个时节,就不要盼雪了,该盼雨了。
这也就是为什么,北边的游牧民族对当下的大唐,没有多大威胁,因为人家现在也是水草丰茂、牛羊成群,有吃有喝,我自然也犯不着南下掠夺物资。
但是非常不巧,安史之乱爆发的年份,偏偏大唐和外族,都在经历一场短暂的小型寒冷期。
有时候大治与大乱,还真就是老天爷决定的。
厅内异常安静,大家聊天的声音也很小了,因为他们都想见到第一滴雨水,听到第一声雨声。
“下雨了!”
王维眼尖,位置又比较偏向于门口,所以第一个发现了降雨。
只见他兴奋的起身,跨过门廊,越过外廊,双臂伸展着望向天空。
起初,只是零零散散,渐渐地,雨水淅沥沥的落下,渐成瓢泼。
厅内数十人顿时欢呼,气氛也为之活跃起来。
人人起身,推杯换盏,庆祝着开元二十八年冬的第一场降水。
“下吧下吧”
王维浑身淋的湿透,兴奋的在雨中舞蹈着,焦遂、王缙、张旭、崔宗之等人,也随着跳入雨中,纵情高歌。
这是大自然的馈赠,这就是为什么,古人敬天、敬地。
在外宦游的杜甫,也回来了,今天就在,他要参加明年的科举。
大唐的科举,是五月报名、十月开考,所以他得提前准备一下,人家不需要举荐人,他是以河南巩县乡贡的身份参加科举的。
京兆杜氏小宗,河南巩县是他们家这一支的地盘,他爹还活着,在山东兖州担任司马。
不过杜甫得抓点紧,因为李琩知道,他爹明年就要挂了,大唐律法明文规定,服丧期禁止参加科考。
几个人在外面淋成了落汤鸡,硬是被李宪给叫回来了:
“勿染风疾,不要仗着年轻就不爱惜身体,本王就是你们的例子。”
几人悻悻然一笑,赶忙恭祝宁王身体康健。
“今夜乃良宵,又逢贵雨,摩诘居士是不是该做诗了?”宋遥笑着说道。
眼下堂内在座之人,没有比王维才华更高的了,杜甫眼下还不行,他的巅峰期还未到,暂时不是王维的对手。
而且王维极擅赋雨。
王维哈哈一笑,抱来一个酒坛子,先是痛饮一口,随后豪爽的以袖擦拭嘴角,正要作诗。
“等等,”李琩突然抬手打断。
他的这一举动,引发了很多人的不满,因为厅内不乏诗词大家,深知作诗讲究的灵光一现下的妙手偶得。
李琩这么一打断,直接就将王维的灵感给打没了。
人家正在兴头上,正是福至心灵时刻,你说你插什么嘴啊?
“罚酒罚酒,就你最扫兴!”
老六李瑀耷拉着脸,直接拎着一壶酒过来:
“你毁了一首诗,这壶酒必须喝光。”
“好!”李琩本来喝酒就很痛快,闻言直接起身一口气灌进了胃里。
随后,只见他看向王维,歉意一笑:
“摩诘不要着急,明年子美就要参加进士科,我们正该趁此时机考一考他,你既然也在,自应在旁指点一番。”
“正该如此!”王维哈哈一笑,看向杜甫道:
“子美来吧。”
他们这些人里面,年年盼着杜甫能考上,因为他们一直都觉得,杜甫有那个本事。
今年都二十九了,满腹诗才,再考不上你就废了。
李琩也是这个念头,因为他知道历史上杜甫就没有考中过,所以才想着今日这么多人在,可以帮着杜甫把把关,类似于考试之前的N对1辅导。
谁让进士科主考的就是诗赋呢?
杜甫闻言一愣,随即望向门外,脑海中回忆着自己今年在川蜀乘船游历时的那场大雨,沉思片刻后,缓缓吟诵道: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
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野径云俱黑,江船火独明,
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
说罢,杜甫一脸惭愧道:
“不应景不应景,想起了今年外出游历时的一些景色,结合今晚这场好雨,方有此诗,算是跑题了。”
厅内鸦雀无声,本该是主角装逼的爽点,结果全都集中在了杜甫身上。
王维这下懵逼了。
李琩也很懵逼,你小子现在就将你二十年后写的一首诗给吟出来了啊?你到底去过几次四川啊?
“当算应景,”宁王李宪也是不断的回忆着这首诗,毫无疑问,上乘之作。
李适之回味良久,抚须笑道:
“今晚没白来,恐怕诸位与我念头一样,此诗一字都改不了。”
“自然自然,”众人皆感到叹服。
焦遂笑道:“那么现在,该轮到王摩诘。”
王维一脸尴尬,其实他刚才脑子里已经想到了一篇,但是与杜甫这首比起来,逊色不少。
运气啊运气,幸亏被十八郎给打断了,要不然今天要被杜子美给比下去了。
眼下让他即兴创作一首新诗,还要压过杜甫,无疑是非常非常困难的。
李琩哈哈一笑:
“罢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