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仁师偷偷瞥了眼李世民,只见李世民原先还算温和的表情,此时已经变得冰冷。
见到这一幕,崔仁师心中顿时松了口气,紧接着出声辩驳:
“太子殿下,先王之立礼也,有本有文。忠信,礼之本也;义理,礼之文也。无本不立,无文不行。
若科举不考三礼,则无人愿意治礼,将来满朝文武都将是无忠无义之辈
。”
“呵呵!”
李承乾毫不掩饰自己轻蔑之色:“大唐将士何曾读过书,崔公敢说他们不是忠义之辈吗?
礼为用、仁为本,克己复礼是为仁,只要人人有仁义之心,礼仪、礼节只是外术。
如何克己?佛家有观呼吸、观白骨之法、道家有大、化、高三法、而儒家亦有立志、格物两法,何须一定要礼节制?”
“非我求童蒙,童蒙求我,殿下所言均需要天下万民能够自主修行。
然而天下愚夫愚妇何其多,人人好逸恶劳,若无他人在外监督,如何能成长。
就像孩童贪玩成性,若无父母管控何以能成才?”
李承乾眉头微微一皱,他发现引经据典他还真比不过这崔仁师,就这么两句他已经看到礼记、周易两本书。
‘我真是疯了,跟这些人引经据典,这不是找死吗?’
“崔公之言与何不食肉糜有何区别,《管子》一书有言,仓廪足而知礼仪。
庶民子弟吃不饱穿不暖,他们有何时间治礼?又有何时间学习礼仪?
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此乃礼记所言,难道在崔公看来,读了书的庶人子弟就不是庶人吗?”
崔仁师微微一笑:“荀子言:先王制礼以养人之欲,给人之求,使欲必不穷乎物,物必不屈於欲,两者相持而长。
礼有三本:天地者,生之本也;先祖者,类之本也;君师者,治之本也。
由此可见,礼不仅仅是修身之法,更是治国之法。
科举考试乃为国取士,若不考三礼,他们如何知道忠君?如何知道君为臣纲?
取消三礼,时间一长三纲六纪荡然无存,天下万民必其争心。
权贵之家见皇宫富丽堂皇,他们也要效仿建造皇宫,这会导致庶民无法存活,还望殿下明鉴。”
“礼记乃春秋……”
“殿下所言……”
李世民看着李承乾一人独战满朝文武,心中满是赞赏,高明这才学真不比青雀差,原先就是不想显露出来。
‘都到了这地步,为何还不招揽朝中文臣?
还有这关陇门阀和山东士族,居然联合起来,看来这段时间的动作确实让这些人感觉到危机。
还是夺嫡之争太快结束了,要不然他们也不会这么快反应过来。’
突然,一道大喝声响起打断李世民的思考:
“自古以来君王不可逆,殿下此举是想让皇帝这个上天之子变成和普罗大众一样的人吗?”
“有何不可!”
李承乾冷声开口:“曹髦也是魏天子,他怎么就死在了大街上?
司马氏篡权之后还有仁义礼智信吗?伏惟圣朝以孝治天下,滑天下之大稽。
司马氏忠义礼智信全无,只能以孝治国,为了宣扬孝,王祥卧冰求鲤这种傻事都能宣扬数百年。
王与马共天下就是从王祥开始的,真是可悲!
满嘴仁义道德,满肚子男盗女娼,你们这些人哪一个不是打着仁义幌子,为自己谋利?”
“殿下怎侮辱臣等?”
“这就受不了?”
李承乾嗤笑出声:“一边用道德礼仪约束百姓,要百姓奉献自己,减少自己的欲望。
而自己呢?想尽一切办法吞并土地,每天都要侍妾暖床,吃饭都要珍馐美味。
还要把孔子拉出来做挡箭牌,说什么食不厌精、脍不厌细,比我还不要脸,有时候我真怀疑《论语乡党篇》是不是某些编出来的。”
崔仁师脸上露出笑意:“殿下,今日谈的是三礼,不是论语。
不论殿下如何说,都不能改变礼制确实适合治国,这能保证帝皇说的话畅通无阻,减少百姓造反的可能。”
说完,崔仁师转身对着李世民躬身一拜:
“陛下,科举可变三礼不可改,襄州农学院便是例子。
正因为襄州农学院没有考核三礼,这才让那些无君无父之辈进入农学院。”
随着崔仁师声音落下,众大臣纷纷附和:
“臣附议!自古以来三纲六纪不变,还请陛下三思!”
“臣附议……”
“……”
见大多数臣子都站出来,李世民脸上露出满意之色:
“说的好!礼制乃治国之本,三礼不可变。
传诏:……”
话还未说完,李承乾淡淡的声音响起:
“阿耶,你要考虑清楚,若是一切按照礼仪,将来儿子只能说你是唐成祖而不是唐太宗。
开创基业曰祖、守业有成曰宗!按照礼仪,儿子将来可是要实事求是,毕竟诚实乃礼的根本。
还有青雀,按照礼仪他的封号也要改,按礼仪他可是蜀王,而不是魏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