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熥微叹,“人生最大的憾事,就是子欲养亲不在。七年未曾回家,苦了他了”说着,顿了顿,“这事,也是朕的疏忽,竟然全然不知” 说到此处,朱允熥又沉吟片刻,“七年未曾回家,该给他一个月的假回家探亲。可一来是吏部不可一日无人主事,二来即便给一个月,去了路上往来只怕也剩不下什么时间” “但朕,心中自有一份率真,一份坦然,与诸位臣工交心。” “尔等大臣只要不负民,朕便绝不会负尔等” “皇上”如此一番表明心迹的话语,诸位臣工哪里还坐的住,起身行礼口中哽咽。 “你们之中,有的是看着朕从皇子变成皇帝的老臣,有的是朕登基之后提拔起来的新人,还有天下各地的布政,言官御史,对朕而言不单单是臣子” “朕对你们用之真情,体谅你们的难处,知道你们的苦衷。盼着你们做好事,做实事。只要你们能做到为官的本份,朕便会做好人君的本份” “君臣大礼不可废,但咱们君臣之间,朕还是觉得要有些人情味儿朕自问才智不如秦皇汉武,功绩不如唐太宗,太上皇。” “皇上,臣还有一事奏”右都御史杨靖再次开口道。 “说来”朱允熥笑道。 “皇上天恩,许侯庸之母进京,但是”杨靖说着,苦笑一下,“侯庸家贫,历年所得俸禄,除却开支之外,都寄回家中,接济故乡贫寒学子。” 古往今来,哪有皇帝对臣子说过这种话 在这些三纲五常融进骨子里的臣子们耳中,就凭这话,皇上即刻让他们死,他们都甘愿了。 “你看,又跪”朱允熥笑笑,“王八耻,帮朕把他们扶起来” “朕这个天子富有四海,而朕的臣子,居然连母亲的盘缠都” 不等朱允熥说完,臣子们忙道,“皇上此言,臣等不敢受” “传旨”朱允熥想想,开口道,“让山东布政司不,王八耻传旨光禄寺,从朕的内库中拨银元三百,与圣旨一道快马送至山东平度,侯庸家中,作为盘缠” “从平度到京师,怕是怕是候母的盘缠都不够而且,老人家年岁已高,沿路要车马缓行,还要带着随行之人” 一听这话朱允熥猛的想起当日在中原赈灾的场景,候庸带着补丁的官袍,泡在泥水之中。一双官靴穿到已稀烂,还舍不得丢弃,晾晒在窗台上。 清官,清到如此,让人心中只有敬意。 皇帝对臣子的殊荣,让他们俱有荣焉感同身受。 老臣凌汉叹息一声道,“算上前朝大元,老臣侍奉了几代君王,到了皇上这,老臣才知道什么是贤厚之君” 朱允熥一笑,“老尚书,你这话可是有失偏颇了啊传出去,小心你哈哈哈” “另,告知山东布政司沿途官府,邮政驿站,侯老太君所用之车马,务必精美舒适。让平度府选差官五人,郎中二人随行。” “侯老太君沿途衣食住行,皆按三品官的行制,不得怠慢” “臣等遵旨”众臣齐声道。 侯庸出身寒门,当年选入国子监中了进士。但授官之后推辞不肯,因为他父亲因为犯罪充军福建。他想用官职,换取父亲的赦免。 太子朱标听说之后,命人连夜快马赶赴福建,把侯庸的父亲送回故乡,成为一时美谈。 “如此臣子,若不厚爱,岂不是昏君”朱允熥笑笑。 凌汉说完也自知失言,这话可不是把太上皇都骂了,赶紧掩饰的笑笑。 随后继续说道,“侯庸是命好之人,当年故太子也曾对他如此厚爱” 他这么一说,朱允熥才想起当年的旧事。 洗完之后,吹干墨迹交给凌汉, “跟圣旨一道,发给侯庸” “臣遵旨”凌汉郑重的接过,表情肃穆。 朱允熥又叹息一声笑道,“朕和皇祖父一样,独爱清官。可官员清贫到连母亲的盘缠都不够,朕听了心里也不是滋味。俸禄微薄,仅够养家糊口,而人生在世最怕的就是拮据二字。” 旋即提笔,在一张空白的信笺上写道。 “闻卿七年未见慈母,朕心甚痛。家国天下,卿舍家为国,失孝悌全臣子之心,为君王藏亲情于内。” “朕闻之感慨万千,是以全尔忠孝两全。接旨之后快马到京,家中事勿再挂怀,自有朕安排。” “你想得美”朱允熥大笑道。 “凌老尚书此言差矣,您在大明为官三十年是亏了,可前朝大元时,可都是肥缺呀”臣子中,和凌汉交好的大臣出言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