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刀正听庄头咬耳朵,冷不防面前出现个人影,身形一晃,见骨碌碌传动的碾子,奇道:“这就好了?”
“好了,就这一个,其余的还得用牲口。不过这个能用到几时,还得劳您帮我记录,有问题随时谴人去告诉我。”结构没问题,她只操心质量经得住多久。
说着,又细细教了众人如何检修,如何启动,如何停止,好不藏私的模样又换得几声惊叹。赵陆不当回事,无非是你真厉害,你真能干,胡太医有你这么个儿媳妇真是幸运。
“……”赵陆欲言又止,这样的话题上次已经辩驳过了,但众人还是对这样的谣言信以为真,实在是让人无奈。
鬼刀则是被地底的煤炭几个字怔愣,心中不由得浮起一丝惊诧,还会勘矿?这孩子看上去性子软绵绵的,却满脑子很多奇思妙想,待到真正接触到她时,才知道她心中的想法有多少澎湃。
若非朝廷不开女科,哪里会浪费她一身本事在这穷乡僻壤?
思及此,心中便收了最后三分轻视之意,认真地看向赵陆,“东家放心,有我在,出不了岔子。”
满打满算也做了三四年‘地痞流氓’了,难道还看不住这五间房子和五六十号人?鬼刀拍拍庄头的肩膀,眨眨眼睛。
庄头站在身侧,闻言一拍脑袋,“东家,人怕出名猪怕壮,上次你那个化粪池,周边就有人模仿了。你这又弄出
告诉别人?赵陆想了想,道,“过段时间再说。”
效果如何,她自己都说不准,怎么教别人?
“怕什么,这个我瞧着比化粪池难搞,有本事就来学去!”鬼刀说得轻松,光是那个大铁壳子,造价就比买头驴还贵,周边全是穷鬼,谁会来做这亏本的买卖?
旁人有一技之长都藏着掖着,赵陆却不怕人学,毕竟这也是一条路。
她一直在想,女子不能科举,想要光明正大的站在随便哪个部门之中,就得让人家先发现,自己是一个出类拔萃并且值得收揽的人。
但选拔官吏的大人们又不是有空天天考察,自己也不见得有多少表现的舞台,除非身后有推手把她托举起来,一直造势,为她生生造出个名声来……
那得多少钱呢?又得用多少人?
这些东西她都没有,能做的只是将一样样有用或无用的技能,拿出来贴上自己的标签,靠着口口相传,求一个离希望更近的舞台而已。
“这些东西给我一样拿点儿,也该回去了。”红薯粉人吃,红薯渣渣喂猪,这不就实现循环了吗?赵陆觉得胖子肯定心动,有他去游说上司,可比自己出面有用得多。
蓬喂了一下午的骡子,但眼神一刻也没错开赵陆的身影,眼中有些羡慕,又有些憧憬,若是她也这样能干,是不是就不会被爹娘卖掉了呢?
“我送你。”鬼刀牵来一头驴,背上影影绰绰背着一把长刀。
望着暗沉沉的天色,这身行头叫赵陆怔了一刻,迟疑道:“我跟蓬骑车来的,回去一路下坡,你这驴子……”
脚程恐怕不行。
鬼刀面色有些好笑,催问道:“别小看它,是这一批里脚程最快的,不如比一比?”
闻讯赶来的几个工人挤在一起,有人碰了碰身边人的胳膊,笑道:“这两条腿的和四条腿的比一下,要不是天黑了,我都想跟着出去看看。”
“好好好,我也期待!”看热闹不嫌事大,说的就是这俩老相识,庄头剔着牙,目光盯着给车轮松紧的赵陆,高声笑道:“东家,叫我们赌一局吧?!”
赵陆笑着点头。
“不赌。”鬼刀却是一口回绝。坊里不兴发薪水,无论谁输谁赢,总会有一部分饿肚子,本就是一帮人干似的流民,再饿两顿,瞧着都形容可怕。
庄头大叫扫兴,他都是快做爷爷的人了,整日里没个正形,赵陆看了觉得还挺新鲜的,毕竟巡田是件枯燥的事情,自己能给自己找乐子,也算打发时间。
……
赵陆的自行车要和驴比试速度的消息,一时间传遍了工坊,自行车如今京中很是便宜,完全木结构的只需要一两银子一吊钱,瞧起来可比驴要好伺候很多。
大家兴冲冲的聚到一起,送赵陆回家的队伍顿时变得壮大起来,蓬见此情景,不免皱眉,关切地看向赵陆。
“没事,你忘了林鱼的手艺了吗?如今又有火器营打的链条,和之前一比,可是天差地别了!”赵陆眨巴眼睛,安慰了一句。
蓬已经不是从前那个畏畏缩缩的哑巴了,如今眉目舒展,行事利落,举手投足间很有两分洒脱。
最主要的是识字的速度虽然不行,但算账的本事远胜自己,灶上的手艺又日渐出挑,赵陆觉得什么时候应该备上一份礼,去好生谢一回胡婶。
天大的便宜叫她捡了,实在是好运非常。
众人率先拿了火把出门,沿途等待着两人路过的时间,鬼刀牵好了驴,问道:“东家准备好了吗?”
他生得高大,大约是一把砍刀舞得利落,瞧着宽厚的肩膀就与寻常人不通,若是相貌再生得好一些,不知道多少大姑娘小媳妇要抛手绢了,赵陆又一次感叹自己运气好,谁家能雇得着这么靠谱的‘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