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鬼门关游走的贾环自醒后,言语间许多闪闪躲躲,言说不记得自己为什么去沁芳亭了,赵姨娘鬼鬼祟祟去了一趟贾赦的院子之后,母子俩更是统一口径,什么画作,不知道。
王夫人心想,你贾环在我院子里住着,做了什么坏事早晚要露出马脚来,我看你能装到几时,如此反复,哪里还顾得上给他看好病的太医?更遑论云珠的贡献了,不被迁怒已是大喜。
而迟迟没等到赏赐的云珠,打听之下才知道户部底下一秦姓员外郎登门公干,带来的消息险些叫阖府下人炸了窝。
云珠心头狂喜,但生怕出现波折,便佯装不知,依旧每日兢兢业业的在怡红院听差,甚至做活比先头更加卖力。
但贾母八十大寿在即,王夫人没有正面答复秦员外提人的时间,说了一句可否节后再议,这是将拖字决进行到底了。
如此,户部没有不答应的,毕竟封印过年,放假回家的时间就在眼前,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忙不迭的拍屁股走人。
而那边新坐上侧妃位置的宝钗长袖善舞,一身的本事可算找到了施展的舞台,奈何侧妃的位置实在是过于局限,扫完整个静北王府之后,一时竟寻不到机会插进京城的豪门圈子之中。
商户女翻身做王妃,多少人正等着看笑话。水溶又是年轻一辈里一等一的佳婿人选,模样门第都叫不少人趋之若鹜。
偏选了一个明不见经传的商户之女,眼下这情况,在家中撕烂手帕的闺秀可是不老少,或许是为了避嫌,贵妇人们手中的橄榄枝都还在观望状态。
观望来观望去,热闹年节里的排斥之意给了宝钗兜头一棒。不过无妨,转身与新鲜热乎的郡主手帕交亲密出行,一溜儿的皇家车架逶迤而去,侧妃的气势与架子摆得十足。
护国寺与天坛斋宫那样的皇家别苑离得不远,虽是冬日里,却也有山舞银蛇的绮丽可供观赏,若不是黛玉体弱,只怕游园的心思都要升起来了。
站在高处,遥遥一指,“那边是天坛斋宫,待到来年春暖花开,咱们再来时可进去一观。听王爷说,那别苑里头有一口喷涌的温泉,常年不断,每每有宫人以养身的药材烹了,你若是用了,对身体定能大有裨益。”
宝钗嘴上说着,心中有些遗憾,倒不是泡不到温泉的遗憾,而是进入皇家别苑,某种程度上是一种身份的认可,眼下,她急需这种认可。
否则每每靠着水溶的威名才能将差事铺开去,也太憋屈了。
如今是两人新婚,对方的名头还可以用用,但这不是长久之计,宝钗心知自己需要尽快站稳脚跟,否则哪日正妃进门,她还有什么想头?
黛玉偏头看了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宝钗,心下了然,便道:“听闻本朝祖制,陛下年下登高祭天,祈求来年风调雨顺,王公重臣相随,依制,必得有你。”
王宫别苑显示的是天子之威,重在天子身上。
若是往常,她不见得会对这些事上心。可前日心血来潮,拿着账本粗略一算,这才发觉贾府的资产上出了大纰漏,七八个庄子都是亏损状态,府上进项腰斩不说,还要持续往外掏钱,她也替宝玉心焦。
长此以往,可怎生是好?
不由得开始盘算,心惊之余,已有两夜没睡上安稳觉,晨起时眼下都有些青白了,出门前几层的粉黛胭脂敷上去,瞧着也有见风就倒的架势。
两人从护国寺出来,正午的阳光晒得周身暖洋洋的,宝钗叫执着宝伞华盖的侍从远远跟着,两人下车慢悠悠走了几步。
远远见着天坛斋宫四周有人影攒动,宝钗便道:“离年关还有大半月,瞧着是祭天诸事妥当了,天家办事的速度,咱们望尘莫及。你何时才能搬到郡主府去,往后递帖子,也不必从贾府饶一遭。”
平白叫人说嘴。
水溶与宝玉还算交好,但想起从前亲娘对自己和宝玉的打算,宝钗自觉的给自己套上了一层避嫌的心思。
是以眼下正一门心思琢磨着打入权贵圈去,甚至想着为黛玉寻来个三好贵婿,将二人的友谊再度升华,往后最好能绑在一条船上,互相看顾再好不过。
她心里想得热闹,全然不知贾府已经生了给双玉订亲的心思。
自然也错过了黛玉脸上一闪而过的羞赧。黛玉则是想着没落地的事情就不好与人言,转而岔开话题去,提起府上的杂事。
贾府的事没什么好说的,最近的就是贾环受伤,于是自然而然的就聊到了贾环的伤势叫太医束手无策,却叫怡红院里一小丫鬟误打误撞的拜对了神这事。
两人颇为惊奇,宝钗想起什么似的,诧异道,“怡红院身后有一石洞,正是天光好又静谧的地方。莺儿曾与我说,那名唤云珠的丫头时常惫懒,假做看书没事就往里头钻。”
从宝钗的角度来说,怡红院的丫头有一个算一个,加一起都凑不出两块好饼,放眼望去,俱是心空眼大之辈,偏宝玉不加管束,还每每得意自在,真真游手好闲二世祖,叫人生烦。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霎时
间,水溶在她心里的形象从不清晰变成了两米高,倒是顺眼了不少。
“怎会?我瞧着倒是机敏不输香菱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