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你说得对,浪费吃食就是不惜福。”
芳官沮丧的跟在云珠身侧,一改先前哽着脖子的硬气模样,张牙舞爪的小丫头难得露出一副柔顺样子。
“你说得对。”云珠对于这种能屈能伸的性子不算讨厌,归根结底大家是一类人,若是能互相拉扯着把日子过好了,那也不枉费相识一场。
与三个官对视一眼,过去几日邦硬的气氛缓和下来,一本正经的样子,惹得大家都捂嘴偷笑。云珠将手里的鸡蛋换了一只手提着,这才往台阶上一步,扣响了门上的木环。
“正说起你,快进来快进来!”但开门的却不是赵三,是胡夫人。
“胡夫人安。”几个小的见是熟人,纷纷松懈下来,陆续打起招呼。
见四个小萝卜头,胡夫人不由得眉开眼笑,对云珠说道,“哟,你们吃饭了不曾?”
怪道一见面就说吃没吃饭,几人进了屋,几番热络之后才晓得,赵三两口子准备跟着胡夫人南下了,家里别说吃的,连水缸都已经倒空,蒙上了一张草席与杂物们堆在墙角。
“原以为等不到你出来了,还想着怎么和对门张家托付钥匙留给你呢,菩萨保佑,咱们还见得上一面。”刘平笑着看赵三与赵六抱成一团,亲亲热热的样子根本顾不上解释其它,便替媳妇儿说起项来。
还不忘将包袱上的一个小盒拿出来,胡夫人见状,便带着三个官说是去隔壁拿些东西,留下赵三两口子与云珠三人在屋内叙旧。
“早知道咱们不省那几个门房的赏钱,早些递信也好商议一番。”听闻要跟着镖局南下,云珠心头又是憧憬又是犹疑,赵三夫妻俩白丁一对,斗大的字不认得一箩筐,也就是银钱上的账还算活泛。
这一计较就要去金陵做糖厂的生意,怎么叫人放心得下呢。
“幸亏小六儿你说不要写信,这样大的消息,我俩又不会写字,还得去请代笔先生,若是碰上有心人,岂不是走漏了风声?还是如今这样当面说为好。”刘平将小木盒子摊开,里头是十两银子与房门钥匙和两张契书。
通通递到云珠手上来。
“这是什么?”房产契书她认得,那别的呢?
夫妻两个对视一眼,赵三先红了眼眶,哽咽道,“此一去,我最舍不下你,可你姐夫也说,机会转瞬即逝。”
刘平接过话头,补充道,“我俩带着这两年的现银积蓄南下金陵,成与不成,只这三百两银子的生意,若不成,这处房子和郊外五亩土地,就是咱们家往后的底气。”
赵三悄悄白了男人一眼,说得这么吓人做什么!吓到小六儿可怎么办。
“这房门钥匙和契书放在你带在身上,你出门也好有个落脚处。也是为了防止我们出门在外头脑发热,万一见利眼红做出傻事来,再后悔莫及。”她说得十分自然,却是一副安排后事的样子,将云珠的心高高提起。
“谁和你们说金陵有生意可做的?万一……”信息不发达的时代,赚钱的渠道消息是有壁垒的,远在京中的普通人想要搜集到这些门路,就不是一件易事,更遑论在其中抓到商机。
万一赔了,倾家荡产是小,小命不保也是有可能的。
“你看看你,这么半天都没说到重点!”赵三娇嗔着埋怨刘平。
刘平喘了几口大气,到底瘪瘪嘴,嘀咕道,“我还以为你说了呢。”
“你说什么?”
“没什么。”刘平对妻子一副蛮横模样哼了一声,这才带着满面笑意说道,“你三姐说你们从前种过红薯。你在国公府里不晓得外头的事,糊涂,不是,胡大夫,胡大夫来信说,金陵要征召一批专门种过红薯的农夫,若是有能力的还可以租赁土地,刨去要收的税,剩下的按照五文钱一斤征收呢!”
这倒是个巧宗儿,水患不绝,饥荒不止,红薯产量大周期短,在历史上可是对抗饥荒的利器。
这么说来,赵三夫妻俩此去,有官方扶持又有民心所向,就算有地痞恶霸……
呵呵,有官方撑腰和背书,哪路地痞恶霸敢上前生事?如此,赚钱可不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你们有多少本钱?”云珠对上赵三,带着几分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直白。
刘平哽了一下,赵三知道他是不好意思了,便道,“一百七十两。”
当初卖方子的钱不少,虽没胡乱花用,可一番安置之后也所剩无几了。就这一百七十两,里头还大半都是夫妻俩今年起早贪黑走街串巷赚的呢,赵三说着也有些局促起来,不由得解释着。
那是属于成年人心内最深层次的窘迫,机会临头却因为钱不够,而抓不住机会的羞赧。
看着云珠玉白的小脸,她心头有些意动,可嘴角嗫嚅了几下,到底是没说出口。
“没事,按照你三姐的说法,咱们第一年就能攒下些本钱,咱们那五亩地不也一口气收了五年的租子吗,第到明年肯定能大赚了!”刘平信心满满。
金陵不比京城,如今六月里过去,勤快点儿甚至还能赶上一茬秋薯,年下又不必置办那么多冬日里的柴和炭,这钱不就省出来了?
他刻意压低了声音,仿佛这话只说给云珠一个人听似的,做贼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