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是休假,赏钱却比咱们伺候的还多,命啊。”小红将头埋在被子里,假意酸溜溜的。
连她爹都说,这是天降得兜头好运,求不来。
“哪里来的赏钱?”旁的小姐姑娘就算了,贾宝玉也学到那抠门的习性了,一通夸赞,却是一个大子儿也没赏。
想着这事儿心里正郁闷,便也懒得泡脚,随便冲一冲就囫囵到床上去了。看着蕙香板板正正的床铺,不由得问:“她怎么天天值夜?”
“别管她,心大着呢,都说出头的橼子先拦,你且等着太太哪日得闲。”小红眉眼一捎,眼底很有几分看不上,但话锋一转,两个小丫头又高高兴兴的说起这几日见闻来。
云珠一面听着一面拆了包袱,将一个红油纸封装的冬瓜苹果馅儿月饼递给小红,“鲍鱼熊掌自是没有,但我亲自做的月饼,你尝一尝?”
小红见那月饼回油回得正好,在烛光下油亮亮的,好看极了。但这东西常见,她先是赞了一声好,又说味儿闻着跟别的不一样,然后就放在一旁,专心说起元春省亲那日的热闹。
大概是因为云珠阴差阳错的搭救了贾宝玉,因此第二天宝玉去老太太跟前请安时,也顺道将她带上了。
正月里寒气也盛,碧纱橱比绛芸轩离老太太更近,两人一前一后进屋时,就看见黛玉团坐在老太太身旁,专心致志的拨弄着香灰,祖孙俩有说有笑的场景在宝玉进来也没停下。
与儿孙们玩闹,对于老太太来说应该是非常快乐的事情。
“睡得怎么样?”见贾宝玉放下了琥珀呈上来的茶水,老太太便关心地问道。
虽然老太太很喜欢姑娘们,可是一个出挑的孙子对于家族来说总是不同的。在老太太眼里,姑娘们是金尊玉贵的娇客,男儿却是可以寄托家族前途的对象,是未来的倚靠与支柱,贾宝玉无疑是这支柱里的佼佼者。
也难怪老太太对他一向爱护了,见丫头们都退下去,又温和地拉着宝玉到榻前,温和地说:“你父亲说年后要你下场,我倒是不忧心别的,只一句,身子骨儿也是很要紧的事,缺什么少什么不必问凤哥儿,自叫丫鬟来报了鸳鸯,我叫人做了给你送到院子里去。”
贾宝玉一双眼睛都在黛玉身上,觉得她拢灰也可爱,盘香篆也可爱,嘴里就很有些淡淡了:“老祖宗放心,孙儿自会努力的。”
努力还有功夫去吃酒。
贾政从外头进来,云淡风轻的扫了一眼小儿子,心里腹诽,但脸上还是头一回端慈父模样,轻描淡写的夸了一句:“这事儿倒还算进退得宜,往后做事也当如此,不可淘气。”
宝玉恭恭敬敬的应了一声,可他眼底的光彩却不是这样风平浪静,一向严厉的父亲,今天怎么了?
老太太见状,笑了一会儿才点头说道:“我早就说这个玉儿是最像他的,可见很有急智。”
他自然是在说老荣国公。
老太太对贾政也很看重,今日儿子孙子都在眼前,便是贾政没有留下用早膳,老太太也心情颇好的用了大半碗粳米饭,鸳鸯在一旁看着高兴极了。
太太奶奶们陪侍在侧,见老太太高兴,用完早膳也无一人撤退,七嘴八舌的渲染着富贵窝里的和乐,话题中心东绕西绕的又绕到了贾宝玉身上。
邢夫人听了,撇撇嘴,自觉往边上站了两步,再多听一会儿,怕是就要不耐烦的告辞回去了。
主子们说话,自然就是丫鬟们去吃饭的时候,云珠不敢走远,就跟着珍珠她们窝在厢房里吃饭说话儿,嘴里正嚼着几根豆芽,就听琥珀率先恭喜道:“宝玉倒是很惦记你,一早就带着你来讨赏。”
一句话,拉起了好几条羡慕嫉妒的眼神。
“何来讨赏一说?”
云珠喝了一口汤水,将嘴里的饭食咽干净了,这才向着琥珀和众人道:“宝二爷院子里排了个轮值表,今儿恰好轮到我而已,何况我刚养完病回来,再不上前伺候,只怕手都要生了。”
感谢绮霰,为了打压绛芸轩里争风吃醋的风气,采纳了自己的轮班制度,每个月专门抽一天出来吵架排班,却实是规避了很多潜在风险。
果然琥珀听了,心头念着袭人吃的亏,眼下倒是厌起云珠的巧了,但到底没再说什么小性儿的话,只笑吟吟道:“瞧瞧这嘴,有她师父那意头了,怪不得宝玉喜欢。”
府上但凡关注绛芸轩的下人,八九成都晓得晴雯收了个徒弟。
原先说起这师徒关系,不少人艳羡。但如今晴雯被贬,再提这个就难免叫人笑话了。索性云珠本人并不在意,拉了拉欲张嘴的珍珠,笑道:“难为姐姐们想着我,瞧,我得上前伺候去了。”
说着,抬起下巴冲窗外点点头,那是来换班的吃饭的丫头,虽说和云珠没什么关系,贾宝玉在老太太房里也不缺伺候的人,但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没必要和这些根深树大的丫头们呛声。
琥珀与袭人交好,自然是一千个眼睛瞧不上晴雯一派的人,人家带着敌意来的,再掰扯下去,少不得今日得吃点亏。
几口扒完了碗里的剩饭,忙不迭的洗手漱口,身后仿佛有狗追似的,很有几分落荒而逃的味道。
听着身后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