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是天子脚下,富贵王都。
这不,刚入年关,各府便时常有仙乐飘飘,沿街更是彩灯如昼。
而自来讲究豪华富丽与排场的贾府,今年又得了贵妃省亲的殊荣,自然是这风流中的风流。
霎时间,京中公侯之家的往来请帖如雪片一样在贾府内漫天飞舞。
年前各府的走动是最频繁的,连宝玉都要见天儿的去访友会亲露个脸。直接导致绛芸轩的下人们,只需要留几个看门护院的,剩下的全被安排去了别处做‘苦力’了。
“今儿趁着姑娘太太们去北静王府诗会,咱们正好去将省亲别墅中的彩绸挂了,大伙儿打起精神来,这是年前最后一遭儿,做完便能安生歇着过年了。”管家娘子扯着嗓子,铺天盖地的彩绸如云朵一般落进众人手中,等待着将其送去最终的归宿。
云珠皱巴巴的捧着绸子,幸亏还有一双兔子皮手套,不然这个冬天很难不长冻疮。
她细细看过,院中洒扫的丫头们已经有生冻疮的了,那通红似胡萝卜的手指头晚间叫热水一浸,又疼又痒不说,还有溃烂的风险,一盒蛤蜊油就成了内宅里的金贵物。
夏日里一文钱都不要的东西,眼下直接飙升到十几文,还不一定买得到。
两个小孩儿看了皆是倒吸一口凉气,小红更是当晚熬夜赶制了一双鼠皮手套出来。
不过叫云珠看,小红的手套是白做功,她压根儿没有用武之地啊!
就好比这大冷的天,小红托她爹娘的福,管事娘子抓壮丁时直接就略过了她,只需要镇守绛芸轩,她就已经是尽职尽责,哪里还需要来做这等粗活?
“唉!”云珠叹了一口气,心下感慨不管任何朝代,拼爹都是人生的不二法门。
“我叫翠柳,是西院管洒扫的,云珠姐姐歇着罢,这些活计我做惯了的,顺手的事儿。”眼见一个比自己还高半头的女孩儿笑吟吟地,不光叫自己姐姐,还欲接过自己手中的彩绸准备独自干了。
这热情叫云珠吓一跳,忙道:“翠柳姐姐客气了,咱们一起干岂不更快些。”
那女孩儿笑嘻嘻的,当即挽着云珠的胳膊,好似关系十分亲近似的,笑嘻嘻道:“先头儿宝玉给别墅题了匾额,这样气派又精致的院子咱们府上也不常见呢,咱们慢慢儿干,也好多有几眼看院子的福气。”
这话叫云珠没法接茬,丫鬟小厮说是行走在荣国府中,其实府上的富贵风流与这些人并没有什么关系,每日里光是伺候主子就已经是起早贪黑,又哪里还有多少时间来观赏院子的精致?
这感觉就好似一个现代社畜,卷生卷死恨不得焊死在工位上,哪里知道城市里的人文精致与自然天成?
游赏它们的必不是月薪三五千的打工人。
见云珠不搭茬,翠柳又在云珠身前絮叨道:“姐姐恐怕不知道我,我却是知道姐姐的。”
“哦?”云珠十分上道儿的捧哏,示意她继续说下去,大冷的天,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听听旁人如何八卦,暖暖耳朵也是好的。
“前院的针线上人晴雯也算是咱们府上的风云人物了。”
“那是。”
“您还拜了她做师父。”
“嗐,学艺不精,给她丢人了,您可甭说这个了,我都害臊。”
“她那哥哥吴贵,上月娶了咱们院子里的赵灯儿赵姑娘做填房,怎的没见姐姐您与晴雯姐姐去?”翠柳去了,赵灯儿欢天喜地的邀了满院子相熟的下人。
大家都是冲着晴雯的面子去的,谁知道扑了个空,晴雯没去,连素日里与晴雯相好的姐姐妹妹们都不见一个人去。
算盘落空,翠柳心中憋着一口气,誓要叫那赵灯儿脸面扫地才对得起她包的二十文喜钱。
“啊?”云珠满头雾水,多官不是已经娶妻生子,这怎么冒出来个填房?云珠的疑惑做不得假,翠柳见了,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完了,二十文打了水漂了。
那多官如今在庄子上做事,每月里不见得回来三两次的,有道是夫唱妇随,赵灯儿指定也是要求了主子恩典,跟着去庄子上的。
没得叫人家夫妻分离不是?
翠柳煞有介事的摇摇头,叹气道:“要我说,有晴雯姐姐这样体面的妹子,便是填房,多官也不至于要那个声名狼藉的女子,定是使了手段才上位的。”
说着,将赵灯儿与赖尚荣厮混,与府中哪个小厮在花丛,又与琏二爷拉拉扯扯的事,精确到了时间地点,又小声又激动地给云珠倒了个干净,那绘声绘色地模样,仿佛亲历似的。
“你亲眼见到了?”云珠疑惑地问她。
“那倒没有,只是大家都这样传,我亲耳听到的。”翠柳有些尴尬,没想到云珠是这个反应,反倒不好继续说旁的了,干脆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起旁的来。
没有人会和不熟的人吐槽自己的老板,古代也一样。
即便主子间的八卦多如牛毛,单是那琏二爷在府中的小情儿就能说上一天一夜,两人依然默契地闭口不提。只天南海北的扯着下人间的家长里短,云珠自觉人都对不上号,没说几句就失去了兴趣。
房梁上的彩绸早就有匠人挂好了,只是为着色彩鲜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