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申望津正在楼上办公区,面对着态度突然转变的庄仲泓,庄依波恍惚了一下,还在想着要不要说点什么的时候,楼上忽然就传来了申望津的声音:“庄先生来了?” 庄仲泓闻言,立刻笑着抬头看向了楼上,道:“望津,你工作忙,依波又老是不回家,难得约我们吃饭,我和你阿姨自然要早些过来了,也好多点时间聊天嘛。” 听闻这话,庄依波同样抬眸看向申望津。 他惯常神情平静,唇角带笑,此时此刻亦是如此。可是跟先前包饺子的时候比起来,却已然是大不相同。 她不知道别人能不能察觉,只知道在她看来,她可以清晰地看到申望津眼中的寒凉。 申望津缓步走下楼来,径直走到了庄依波身边坐下,将她的手放到自己手中,一边把玩,一边漫不经心地开口道:“那就聊聊吧。” 他这样的态度终究还是跟平常有些差别,庄仲泓和韩琴自然都能察觉到,却还是迟疑地坐了下来,韩琴正欲开口说什么,申望津却抢先开口道:“听说贵公司最近有几个项目都不太顺利?” 庄仲泓听了,有些尴尬地轻笑了两声,随后才又叹息了一声,道:“望津,我没拿你当 外人,公司内部的情况我也没瞒你,之前都已经跟你说过了……你也知道,庙小妖风大,最近有些人是真的坐不住了——” 他话说到一半,韩琴伸出手来按了他的手一下,随后接过话头,道:“庄氏这几年虽然不算什么龙头企业,但是毕竟扎根桐城这么多年,根基牢固,跟官方的关系也很好。如今经济形势不太稳定,人心也不稳,我们缺的就是一个能镇得住董事会的人——以庄氏的资质,还是有很大发展潜力的,这一点,你应该能够看得很清楚。之所以邀请你入股,也是因为拿你当自己人,希望我们的关系能够更进一步,互惠互利——” 韩琴话音未落,申望津忽然就笑出声来。 他原本一直捉着庄依波的手把玩,这会儿也是看着庄依波的手笑出声来,随后就像没有听到庄仲泓和韩琴的话一般,自顾自地对庄依波道:“忽然想起你刚才包的那几个饺子,换个角度看,倒也挺有艺术气息的,该保留收藏起来才对。不如回头给你开个艺廊,专门捣鼓这些小玩意儿?” 庄依波没想到他会突然说出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忍不住看向庄仲泓和韩琴时,果然就看见他们已经变了脸色。 申望津随口一句话,两个 人这样认真地回答解释一通,到头来申望津却仿佛一个字没听进去,反而和她谈笑打趣,这等羞辱,庄仲泓和韩琴怎么可能察觉不到? 韩琴当即便沉下脸来,庄仲泓还保持着表面的笑意,道:“怎么,我们依波都会包饺子了?这可是件稀奇事啊——” “稀奇倒是不稀奇。”申望津说,“是我糊涂才对。这双手原本就该是弹琴的,我却叫你学包什么饺子,这可真是乱了套了。不该碰的东西,怎么能瞎碰呢,可别损了手才是。” 申望津一面说着,一面捉起她的手来,放在眼前细细地打量起来。 听到这句话,庄仲泓蓦地意识到什么,朝庄依波脸上看了一眼。 此刻庄依波虽然化了妆擦了粉,可是左脸脸颊处轻微的红肿还是依稀可见,以庄依波的性子未必会跟申望津说什么,可是申望津此时此刻的态度,已经说明了就是来向他发难的! 一时间,庄仲泓看看庄依波,又看看申望津,顿了片刻,才有些尴尬地笑道:“依波从小学乐器,学跳舞,的确从来没有碰过这些家务事。我和她妈妈就这一个女儿,自然是拿她当掌上明珠,自然舍不得让她遭一点罪。” 说着,他目光又落到庄依波 脸上,微微叹息了一声道:“当父母的,哪有不爱自己的子女的,即便一时半会儿有什么争执,那也都是小问题,对不对,依波?” 闻言,庄依波与他对视片刻,终于缓缓点了点头,轻轻应了一声。 申望津坐在旁边,却只是冷冷勾了勾唇。 庄仲泓和韩琴也算是有眼力见的人,自此一直到吃饭,都再没有提过注资入股的事,只闲谈一些庄依波的童年趣事。 申望津神情淡淡地听着,偶有应声,却都不是从前温和带笑的态度了。 总之这一餐饭,对于庄仲泓和韩琴来说,实在是有些如坐针毡。 晚饭吃得差不多的时候,韩琴借着洗手的机会将庄依波拉到了旁边。 “是不是你跟申望津说什么了?”韩琴开门见山地问道。 庄依波缓缓摇了摇头。 “你爸爸今天是对你动手了,但他也只是一时冲动。”韩琴说,“总之你别忘了我们才是一家人,难不成因为那一巴掌,你还记恨起你爸爸来了?” “我没有。”庄依波低声道。 “那这一晚上,申望津话里话外冷嘲热讽的是什么意思?”韩琴说,“他这是把我们当成敌人来对待了?出现这样 的状况,你不知道自己该做点什么吗?” 庄依波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她从来都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又或者,他们希望她做什么。 她都已经这样了,其实有些事、有些话,做起来、说出来又会怎么样呢? 可是偏偏,她就是做不到。 如今所经历的一切,已然让她将尊严放到了最低—— 若是再低一些,再低一些…… 不能再低。 也没得再低。 …… 这天的晚餐算得上是不欢而散,夜里,庄依波洗完澡,对着镜子里自己那张还隐约有一丝痕迹的脸看了又看,终于还是贴了张面膜上去。 等到她敷完面膜走出卫生间,申望津正好推门而入。 她脸上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