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兴十五年的江宁仲秋,全然没有一点喜庆味道。
仲秋当日,估衣巷发生惨案,踩踏、冲突致二百余人伤亡。
事发后,全城耸动。
眼见城内民心动荡,为防止反噬,江宁通判李兆隆鼓动统制简绍将闹事‘乱民’统统缉捕。
仲秋当夜,江宁厢军在城内大肆搜捕,只要是码头力夫、纺场织工,不管有没有参与当日之事,尽数成为嫌凶。
一时间,江宁大狱人满为患。
可这般强硬手段不但没能迅速平息城内百姓的怨气,却导致了被捕之人的家眷更大的不满。
十六日夜,甚至出现了巡逻兵丁被百姓围堵在暗巷街角痛殴的情形。
十七日白天,昨晚被偷袭的兵丁带来更多袍泽,对昨夜遇袭处左近的百姓展开了报复.挨家挨户破门,进去后二话不说便是一番打砸。
因此还误伤了一位黄姓儒士.当日,黄家人纠集了百余江宁士绅,前往府衙,要求知府桑延亭严惩军士,还江宁以太平。
看来,钦差来此的目的也是要拉几个替罪羊背锅,安抚民心,不使齐国一直站在道义高点。
士绅们大骂一番,“国将不国!”却也不屑去找军汉理论。
耳听王实朋将临安称作伪朝,在场不少人面露怒容,却只有江宁统制简绍敢开口呵斥,“好你一个贰臣贼子,在此大放厥词,国朝统御天下二百载,文治武功!贼子安敢污蔑我朝为伪!”
本来应该是兴师问罪的话,可桑延亭却说的格外温柔,以至于显得异常软弱。
正此时,忽听门子来报,言道:城外捕获一名细作,自称晋王信使
堂内议论之声顿时四起有信使前来,那便是有的谈啊!
自去年齐军一战击溃金夏联军、三十天占据淮南全境、水军长驱直入封锁钱塘湾三月余以后,淮北军将在临安朝文武眼中,不啻于天兵天将。
眼瞅气氛紧绷,桑延亭连忙向团练使郑怀汉使了眼色,后者会意,忙对王实朋道:“王咨议,此事我等自会处置,还请王咨议回去好生劝晋王一番,请晋王撤军。齐周两军,皆为汉儿,若万一开战,又要有多少老母失子、幼子失父.于天和有伤,也不符晋王仁义之名啊!”
由此,本就不睦的军民关系愈加紧张,双方视彼此为仇寇。
满堂安静间,如丧考妣的桑延亭忽道:“朝中已传来消息,枢密院承旨罗汝楫罗大人正在赶来江宁,全权负责仲秋估衣巷一事的调查。”
一直没有说话的李兆隆忙道.别看他表面镇定,实则他才是最慌的那个。
“快请!”
从王实朋自我介绍中得知,他此时已任了‘咨议参军’这种王府属官,某种程度上便代表了晋王。
“大小战船三十余艘,旗舰挂‘为民伸冤,代天正道’两幡.”
扬州易主后,又是这王实朋最先倒戈,在扬州商报上为晋王摇旗呐喊。
十八日,淮报流入江宁府.本应是敌对关系的晋王,却率先为江宁百姓发声,甚至直接将此事定性为了‘兵乱’!
这一下,犹如给城内数十万百姓打了一剂强心针,在某些有心人挑动之下,江宁城犹如一只随时会爆炸的火药桶。
“.”
桑延亭下意识道,随后又觉着对方毕竟是敌非友,‘请’字未免太肉麻了些,连忙咳嗽一声,改口道:“带进来!”
“王咨议啊,我朝陈大人在三月间已与贵方达成和议,晋王何故又兴兵恫吓啊”
那士子揉了揉发麻手腕,环顾四周,拱手道:“在下忝为晋王府咨议参军王实朋.”
晋王打着为民伸冤的旗号,估衣巷一事他李兆隆绝对逃不了,还不知要花多少钱才能让钦差不将自己拿出去当消除民怨的工具。
眼见形势不对,统制简绍绕开知府,直接下令全城戒严。
毕竟,周国水军的作战方式还停留在依靠床弩、弓箭、拍矸的方式上,不管是射程还是威力,根本没办法和齐国战船上的天雷炮相比。
“你便是王实朋?”
“也好。若临安朝能应下几桩条件,晋王便会撤军!”
满城文武汇聚一堂.今晨江北齐国水军战船已经出现在了江宁下游十余里外,说起此事,众臣死一般的安静。
会见中,桑延亭叹息连连,却暗示此事因李通判和简统制所起,他也无能为力。
王实朋却哈哈一笑,讥讽道:“好一个文治武功!武功是说的丢了淮水以北半壁江山?文治难道是说江宁城仲秋惨案!我王此来,不为军功,不为财货,为的便是还江宁百姓一个公道!以免被宵小祸乱了这大好江山、温良万民!”
自年初扬州水军被齐国水军一战全歼之后,整个江南水军都龟缩在了水军军寨中不敢出门。
提起齐国水军威势,江宁团练郑怀汉不由一叹,那目光却若有若无的在简绍和李兆隆身上停了几息。
听闻来的不是援军,而是钦差,众官员再次不约而同的看向了简绍、李兆隆二人人家齐国打了为民伸冤的旗号,当日之事皆因简李两人所起,牵联大伙跟着担惊受怕。
“哪几桩?”
十九日,江宁府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