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
胡饼出炉,果真像那赵将军说的一样,无论官、兵,皆是每人两张胡饼。
一时间,店内尽是男人们大口吃嚼吞咽的声音。
王二喜的婆娘和女儿穿梭在店内,为众人添水轮到那赵元恪时,他放下饼子,特意起身朝王家小娘一礼,并温和道:“有劳小娘子。”
直让王小娘微微羞红了脸。
李顺茂吃的快,已忙完了的王二喜寻了空,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笑呵呵坐到了前者身边,主动搭话道:“军爷,这赵将军今年多大了?”
“赵头啊,过了三月,便年满二十了。”
“竟这般年轻?”
王二喜越瞧越满意,有意打听道:“我瞧赵将军举止有礼,又识字又懂算学,不像一般人啊。”
“那可不,赵头可是读完了九年蓝翔学堂出来的!像他这般学历的,在俺们淮北军也不多见!”
李顺茂与有荣焉道,王二喜却疑惑道:“读了九年书?那定然家世不凡,怎从了军?”
‘好男不当兵’至今仍是周国百姓的主流思想,可李顺茂听了却不乐意了,有意卖弄道:“从军怎了?俺们王爷还不是军伍出身?俺们赵头.”
说到此处,李顺茂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道:“听小道消息说,俺们赵头还是王妃族侄哩!”
即便王二喜对赵元恪观感再好,也不太相信李顺茂这话,不由笑道:“这小道消息做不得真吧?王妃会舍得让族侄上战场?还只封了个管几十人的小官?”
“你这话说哩!小官怎了?俺们淮北哪个将官不是从小官做起的?便是被王爷当成亲弟一般的许小乙,从军多年,此次外放也是从连长做起。还有俺们淮北刘二虎团长,佃户出身;丁团长,逃难流民出身”
李顺茂如数家珍.这是案例是他们这些底层军士的信仰,珠玉在前,但凡在事业上有点野心的人,都觉着自己有可能复制这些淮北中上层军官的成功路径。
王二喜虽是升斗小民,却也对官场事迹略知一二.远的不说,就说这扬州城,无论文武,提拔下级时谁不是挑着那送礼多的、关系近的?
这淮北军,却任由王妃族侄从一名小小排长做起?难道不怕战死在沙场之上么?
还有李顺茂说的那些佃户、流民,也能在军中博出一番前程?
起初,王二喜只觉这淮北军处处与别处军伍不同,可听了李顺茂的描述,王二喜更加看不懂这支军队了。
但隐藏在淮北兵身上的那股自信、精悍、对荣誉极其看重的蓬勃精神状态,他确实能感受的到。
沉思间,忽隐约听见一段‘滴滴滴滴哇~’的唢呐声。
店内,正低声交谈的近卫一团二营五连一排全体官兵瞬间一静,只见赵元恪竖起耳朵静听一息,忽然起身,抓着尚未吃完的半块胡饼塞进了怀中,起身便道:“一排全体都有!集合,速速往吹响集结号的方位前进”
哗啦啦~
椅凳移位和甲胄摩擦声顿时响作一团。
王二喜还没反应过来,嘴里叼着饼子、怀里揣着饼子的军士已在店铺外完成列队。
“谢过大叔支应,小子有军务在身,就此别过!”
赵元恪利落一个军礼,随即率弟兄们排着整齐队列,往吹响集结号的方位小跑而去。
王二喜甚至还没顾上还礼.店内陡然一空,只剩稍显凌乱的桌椅。
不知怎地,昨夜还因惊惧彻夜难眠的王二喜,望着空荡荡的厅堂,竟莫名生出一股失落。
那边,王二喜的婆娘从桌上捡起三张粉色小票,对着晨阳照了照,隐藏于票内的下山虎水印清清楚楚。
首次收到这般大额货票的王氏,不由兴奋道:“哎哟,这莫非就是城内三大商行抢着收的当百白虎币?”
十二岁的儿子闻言,也凑了过来,以同样角度对着晨阳看了看,好奇道:“娘,这货票里的水印并无颜色,为甚叫白虎币啊?”
“娘也不知晓,听人说,淮北就是这般叫的.”
正发呆的王二喜闻言,忙快走几步,从儿子手中抽走淮北货票,不由顿足道:“三张便是三百文了!咱还没找人钱呢!”
夫妻俩都是本分经营的人,淮北兵一下多给了七十八文,已不是小数目,王氏赶忙去翻钱箱,准备找人家零钱。
可到了柜台一看,方才想起,为防淮北军入城后劫掠,夫妻俩已提早将钱箱埋在了后院桃树下。
急切间,找钱是来不及了。
王二喜连忙跑出店铺,打铁巷内早已空空如也,哪里还有淮北兵的影子。
“哎!”
王二喜不由长叹一声,直到这时,左右前后的邻居们,才小心翼翼将房门打开了一条缝。
天微亮时,王记胡饼店内的响动,早被众邻居听在耳中。
那时,他们都以为胡饼店被乱军所占,大家不由都担心起王二喜一家的命运运气好了,钱财被洗劫一空,若运气不好.
王家小娘年方二八,是这条巷子里最水灵的小娘,若被淮北军搜出来,王二喜定然反抗,那一家子就完了。
担心是担心,却无人敢出门来帮忙,街坊情谊,终究不如自己一家老小的性命重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