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菱玥抬脚要走,迟承稷忽然抬手:“且慢。”
在对方疑惑的目光之下,他咧嘴笑了一下,十分自然地开口:“姐,给点钱呗?”
谢菱玥早就知道自己这表弟脸皮极厚,否则也做不出二十岁还找表姐要钱这种事,因此并不意外。她皱眉问道:“你为什么不去钱庄取钱?”
迟承稷的表情一言难尽:“我娘知道我离家出走,直接掐断我所有方面的收入来源,也不让别人拿钱给我,你让我上哪儿取钱去?”
谢菱玥拒绝地理直气壮:“姨母的话绝不能违背,我确实帮不了你。”
迟承稷哀叹一声,浑身上下没了刚才让众人安静时的从容气度和威严,此刻的他看起来就像个二世祖:“落幽谷不是给你拨了任务期间所需费用吗?如今我和你们一起完成任务,这钱可否分我一点?”
谢菱玥在随身的包袱里摸了一下,拎出一吊钱,递了过去。
这一吊钱掂起来有点沉,可对于迟承稷这种常年养尊处优的人来说,实在太少。他忍不住摇头叹息:“就这么一点?。”
谢菱玥一向看不得他这不正经的模样,立刻就要抢回这一吊钱,迟承稷立刻收起了钱,抱着手臂往后一靠,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我忽然不想做任务了。”
“你如此任性,无非就是认定姨母顾念往昔情谊,又顾及到你尚有几分天赋,不会轻易废掉你。”谢菱玥比刚才还要严肃几分,她语调微冷:“可若是你继续这样下去,再多的情分也会耗光。”
莫名的谩骂像针,能刺入人心,让人鲜血淋漓,可真诚的告诫却有着更大的杀伤力,因为你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你愤怒、绝望、尴尬,却辩驳不得,更无法改变事实。
迟承稷沉默不语,机械一般把手中的钱收入包袱当中,他低头整理了半天本就不大的包袱,似乎在细细地思考着什么。许久之后,眼神逐渐坚定起来。
望见这样一双眼睛,仿佛置身于沙粒遍地的海岸边,脚底的温度微凉,还带着夜晚海滩的湿度,抬头遥遥望去,可见海天相接之处,有冉冉红日升起,给世界带来一线曙光。
如今这阳光并不强烈,可就在不遥远的将来,太阳会高悬于穹宇,万物皆笼罩在光芒之下。
谢菱玥愣了愣,她隐约间觉得对方哪里变了,却又说不出来,或许往日对方的种种荒唐行为都只是掩饰,今天的一个眼神,才终于显露出对方心底的真实想法。
她正要鼓励对方几句,忽然看到对方抬起头来,轻轻说道:“这些年来,我从没想过钱的事,我什么都不缺,我甚至什么都不用做,这世界上最好的东西就会被捧到我面前。如今离开家,只能靠自己赚钱了。”
刚才还一本正经的迟承稷瞬间换了一副表情,几步走到糖水摊的摊主身边,笑道:“老板,你这儿还招帮工吗?”
他们二人刚才的谈话虽然小声,摊主隐约也听得一些,知道眼前这位是从大户人家出来的富贵公子,见他过来,连忙摆手:“干咱们这一行的,每天起早贪黑不说,还挣不了几个钱,公子你哪受得了这种苦?还是赶紧回家去吧。”
迟承稷下意识回头看了谢菱玥一眼,谢菱玥立即后退几步,给了他一个“兄弟你加油,我看好你”的眼神,飘然离去。
迟承稷不肯死心:“我能吃苦。”
摊主被他闹的烦了,猛然停住收拾碗筷的动作,一把拽住他的手,嗤笑一声:“你们这些富家子弟,整日就知道贪图享乐,你看看你这手,连茧子都没有,剥了壳的鸡蛋似的。哪是干活的料,可别把我的碗给摔了。”
迟承稷往四处望了望,街上大多都是小摊贩,光是摊主一个便足以经营,他只得换个方向,走进规模稍微大一些的商铺。
布庄老板连个正眼都不给他:“有没有做裁缝的经历?摸过针线吗?”
迟承稷:“......没有。”
古玩铺店家手握烟斗,呼出一口带着浓烈烟味的气息:“我们只收年龄在二十五以下,并且有着三十年工作经验的帮工。”
迟承稷苦笑:“请问贵店的帮工真的是凡人吗?”
当铺伙计怀疑地看着他:“有没有工作经验?”
迟承稷挠头:“没有,但我对古玩非常了解,而且......”
“抱歉,我们不收没有工作经验的人。”对方无情打断。
“你们招了我,我不就有经验了吗?”
“我们只要有经验的帮工。”
“我不工作哪来的经验?”
“那是你的事,”伙计指向门口:“慢走不送。”
多次经历皆宣告失败,迟承稷一狠心,将身上所有的挂件都收入包裹当中,在地上抹了把土,均匀地拍在自己身上各处,灰头土脸地走进下一间酒楼,对着老板娘讲了自己身为落魄贵族不得不街头打工的悲惨“身世”。
老板娘上下打量他一番:“要在这做帮工?”说着把自己旁边满满一碗汤面放在他面前:“把这个端到那个桌子去。”
这种事情在迟承稷眼中简直完全没有难度,他抱着轻松的心态去端碗,碗是端起来了,可随之而来的,是火烧一般的滚烫。人趋利避害的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