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妤没听清文竹说什么,但是能看见沈之修脸色有了细微的变化。
沈之修这人,在外向来不动声色,很少让人看出情绪的波动。
若不是大事,他不会这般。
文竹说完之后,沈之修半天没说话,文竹站在边上等着他示下。
沈之修思忖了片刻,低声说道:“让姜启守好西院,宫宴结束我马上回去。”
他这时候离开,实在不好跟皇上解释。没有一个合适的借口,反倒会惹人怀疑。
文竹离开后,苏清妤看向沈之修,“出什么事了?”
沈之修轻轻握住苏清妤的手,“出宫之后,我再跟你详细说。”
眼下实在不是说这件事的时候,他话音刚落,宣德帝就带着贤妃,容妃并几位皇子,走了进来。
苏清妤来不及细想,随着众人起身跪拜。
都坐下后,就是宋弘深带着辽东将领上殿,接受朝廷的封赏。
此刻之后,宋弘深就是大周的忠勇王了。
之后就是众人就座,酒宴开始。觥筹交错间,大殿之上的气氛渐渐热烈。
毕竟是喜事,上到皇上,下到文臣武将都激动不已。
今日善郡王李景川和永嘉公主也来了,两人倒是知道避讳,穿的衣裳都是素色的。
酒过三巡后,善郡王端了杯酒,走到宋弘深跟前。
“贤侄能立下如此大功,本王佩服。若不是本王身上有寒疾,此次定和贤侄一起,扬鞭上马横扫辽东。”
其实善郡王敬这杯酒,也是做给皇上看的。今日文武朝臣,都在轮流敬宋弘深酒。
背靠宋家,又立下这样的大功,宋弘深前途不可限量。就连在场的夫人们,看着他的眼神都目光炽热,这可是妥妥的女婿人选。
有那家里没有合适女儿的,也开始在心里搜罗侄女外甥女,只求和宋家能搭上关系。
宋弘深唇角扬起一个弧度,神色耐人寻味。十八九岁的少年,棱角分明的侧脸已经能看出风霜之感。
李景川这杯酒敬过来的时候,宋弘深端起手里的琉璃杯,一整杯酒都扬在了李景川的脚下。
之后,手里的琉璃杯脱手而出,在白玉铺就得地上,摔的粉碎。
清脆的声音响彻整个太和殿,一时间,整个大殿落针可闻,众人也都惊诧地看向两人。
李景川看着地上的琉璃碎片,和溅到衣角的酒渍,不明所以。虽心有不悦,但还是压着怒意问道:“忠勇王这是什么意思?”
宋弘深低垂的眸子里,尽是不甘和怀念。若不是这里是乾阳殿,他真想站起身给李景川一拳。
听李景川问起,便站起身,神色肃穆地看向他。
“善郡王,云州身死不足月余,尸骨还未找到。善郡王笑着来恭贺本王,本王心中有愧。”
他又环顾四周,最后看向宣德帝,扬声道。
“辽东一战,李云州带着心腹将领十余人,深入辽国都城。以身试险,先是生擒了辽国国王,之后又以辽国国王为诱饵,逼得辽国不得不大开城门。”
“臣才能率军突袭,里应外合灭了辽国。没有李云州,辽东战役还不知道要打到哪年。”
“所以善郡王来敬臣酒,臣便想起了云州和死在泉眼谷的将领。这些酒,理应敬给他们。”
说到这,宋弘深又斜了眼李景川,眼底是无尽的嘲讽。
那些人竟不明不白的死在了马贼手里,每每想到此,宋弘深都心痛不甘。这些日子他一直在琢磨,这事到底是意外,还是李家所为。
李景川此刻脸色也不大好,按理说家中有丧事,这样的场合他和永嘉公主本不该来。
可这种庆功宴,又是体察圣意,暗中留心同僚的最好时机。
不知是不是他心虚,竟觉得宋弘深的话里有嘲讽之意。
可眼下人家在悼念他儿子,李景川也只能装作一脸悲戚的样子,还拿出帕子擦了擦眼角。
自己手里的酒,也洒在了脚下。
嘴里还念念有词,“我儿战死边城,是李家的荣耀。为父也为我儿骄傲,还有战死的将士们,都是我大周的好男儿。”
这番悼念之词,倒是把宋弘深说的差点笑了。
“说起来,善郡王管教儿子还真的严。云州身上那些纵横交错的伤痕,都出自善郡王之手吧?”
“只是不知道是善郡王一人所为,还是整个李家都欺负他是庶出。”
宋弘深和李云州相交莫逆,情同兄弟。
李云州鲜少说他在李家的遭遇,但是宋弘深心思细腻,也猜到了一些。
这几年,他替李云州想了无数的办法,让他能脱离李家。
但是李云州选了最难的一条路,好不容易熬出头,又出了这样的事,宋弘深怎么能甘心。
宣德帝眉目紧皱,看向李景川和永嘉公主。
“怎么回事?那孩子身上都是伤痕?”
李景川连忙回话,“回皇上的话,忠勇王怕是误会了。那孩子自幼喜欢习武,经常一个人悄悄练习骑射,身上的伤痕也是这么来的。”
“每次他受伤,王妃都心疼不已。”
“若非如此,也不会有今日横扫漠北的宁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