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案……一开始就告诉他了……
是什么?
柏竹秋最终是在摩天轮下的花园找到靳桃浪的。
青年孤身一人坐在秋千上,脑袋半歪,靠在粗大的锁链,两只脚冻得有些发红,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底下的细碎鹅软石,看着很像一个找不到家闹脾气的小孩。
柏竹秋稍微平复了慌乱的呼吸,迈开长腿,轻轻走到靳桃浪面前,蹲下。
脏脏的脚丫被放到干净整洁的西装裤上,他掏出方巾,小心翼翼地擦着。
“阿桃,你不能总是这样任性,每次都丢下我。”
他的脸上从始至终挂着淡淡的笑容,语气无比包容,仿佛对方做了多过分的事,他都能以最温柔的态度待之。
靳桃浪垂下眸子,面无表情地喃喃,“木头……我听不到了……我再也听不到你的声音了……”
柏竹秋喉咙哽住,手上擦拭的动作停顿片刻,一滴泪猝不及防地从眼角滑落,砸在靳桃浪的脚背。
他慌张地埋下脑袋,哆嗦着手将那滴泪擦掉,他越擦,情绪便越控制不住。
没办法,他只能用手盖住青年的脚背,泪水落下,顺着他的指缝,一点点融进方巾。
不该是这样的,他的阿桃不该是这样的……
再抬起脸时,除了微红的眼角,他与平时并无二致。
“听得到的,阿桃只是生了场病,病好了,就能听到了。”柏竹秋声带发抖,一字一句,很认真地哄道。
此时夜已入半,花园里的孩童嬉闹声早已消散。
头顶摩天轮转动时发出的悦耳音乐,时不时有情侣从摩天轮舱室里走出来,亲密地依偎着,兴奋地分享着最近的趣事,惹起片片幸福嬉闹声。
柏竹秋莫名觉得那些声音刺耳,这个世界的美好,好像将他的阿桃隔绝在外。
他那么一个要强的人,怎么能!怎么可以!怎么接受得了!
柏竹秋上前将青年搂进怀里,微凉的指腹轻抚着肩膀上的脑袋,无言又坚定地重复着自己的选择。
他永远都不会离开的。
“木头……对不起……”
靳桃浪把脸埋进衣服里,眼泪止不住地掉的同时,他还在贪婪地嗅着熟悉的苦橙花香和冷香,那副倔强又委屈的样子,好似要把这股味道刻进灵魂。
柏竹秋有些不明白这一句是什么意思,直到他发觉阿桃的两条手臂不正常地垂在两侧。
上面有不少伤口绷带渗出了血,看着就觉得疼。
可靳桃浪却像是什么都感受不到,没有半句喊疼喊痛,就这么静静地靠在他身上。
他摸索着与阿桃十指相扣。
第一次,试探着捏了一下,得不到回应。
第二次,力道稍微重了些,依旧得不到回应。
第三次……他已经没有勇气了。
“阿桃不怕……我们回家睡一觉,明天都会好起来的。”
柏竹秋捧住靳桃浪的脸,不厌其烦地把眼泪擦干净,安抚地在他的耳朵、鼻尖、眼皮、嘴角落下一吻。
靳桃浪迷茫地望着柏竹秋一开一合的嘴唇,脑海自动为这部哑剧配上音。
“木头,如果哪天我看不到你说爱我,放我走吧。”
那时的他,该是多么丑陋。
四肢瘫痪只能躺在床上。
五感尽失,听觉、触觉、嗅觉、视觉、味觉……这些都没了,就连他最珍视的记忆,迟早有一天,也会消失。
只是一副躯壳的活着,无论对谁,都残忍至极。
“昨天我还在想,该怎么让你活久点,多陪陪我。”
靳桃浪主动凑上前,在柏竹秋苍白的唇角重重咬了一口,出血了,又疼惜地舔了舔,把血珠都卷入口中。
“计划改不上变化,看来,你要先送走我了。”
说这话时,靳桃浪的语调轻快得不行,连尾调也跟着上扬,与十秒前的状态完全割裂。
如此巨大的转变和放松的心情,不但没使柏竹秋卸下心弦,还让他的心仿佛被揉搓过千万遍,痛得他直不起腰。
这一刻,他所有的从容淡定被撕破,就这么安静地陷入崩溃,脸色苍白,肩膀发颤,仿佛风一大,就能把这个高大的男人吹倒。
望着这样的柏竹秋,靳桃浪的胸口痛到不能自已,他想将眼前人紧紧拥入怀中。
用最炙热的怀抱驱散他所有的恐惧、害怕、焦虑,让他重新变回以前那个藏而不露的兄长。
可他没有手了,也抱不了了。
也许,他不该诞生在这个世界,不该与柏竹秋相遇,不该叛逆用各种手段吸引他的注意……
没有他的强势介入,柏竹秋就还会是高高在上的域主神君。
他会活上千年万年,浮世间无上的荣光会格外偏爱他,日月星芒都不配与他争辉,被神认定的唯一继承人,未来就该是光明耀眼的。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为了救他,困在一隅小世界,数着苍白的几十年光明慢慢化作一捧黄土。
他,是个罪人……
城市路边,昏黄的路灯下,仍有一对相偎的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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