椒房殿——
殿中宫人鱼贯而入,人头攒动。
这场全天下最豪华的夜宴足足有三百六十五道御膳。取日月再次轮回之年期。
老太后坐在上位,由皇帝夫妻与那位刚和离的长公主作陪……
“皇姐,沁儿与怜生本就不相配,且也不爱,你又何故为此生气呢?”
高其治看着面前的高幽,举起酒杯再问:“皇姐当年,不也是吃尽苦头吗?如今还要沁儿再重蹈覆辙?”
高幽冷笑一声:“陛下所决,皆是金口玉言。我一个妇道人家,哪里敢有意见。”
高幽看着面前的皇帝,她明白这个男人已经不是从前那个跟在他身后喊皇姐的小尾巴。
他已经成长为他们父皇那样只为国家利益着想的君主。
为什么能嫁给那位大剑子,不能嫁给玉怜生。
不就是看上剑庭了吗?觉得剑庭比玉家更有价值。她第一次上书求亲之时,虽然被拒,但也不是这般态度。
郎情妾意,珠联璧合,沁儿到金陵才多久。他们两人怎么可能便要私定终身。
在高幽看来,他们二人也不过是剑庭和皇朝的交易罢了。
这位大齐皇帝苦笑一声:“皇姐,既然没有意见,那过完年便择日搬回湖阳公主府吧。”
高其治明白,他的这位皇姐,自从被父皇赐婚之后,看什么都是脏的。看什么都是以利益为先去思考问题。
这些年她确实苦命,但是这也不是她住在皇宫整日胡闹的理由。
皇家儿女,本就不由己身。
“陛下这是要赶本宫走?”高幽不禁红了眼眶,声音带有些许颤抖。
“哪里的话,皇姐早已成亲,也有自己的公主府。”
“咣当!”
高幽起身掀桌,桌上的银杯金着全都被掀翻在地,她强忍着眼泪提起裙摆缓缓走出宫门。
皇太后还想起身拦住这个大女儿,却被高其治率先拦住。
“母后,给皇姐冷静些日子再把她接回来吧,她现在已经如同怨鬼上身一般。”
这位大齐皇帝说完重重将杯子砸在桌上。
太后也欲言又止,手心手背都是肉。况且高幽这些日子回宫,的确是得寸进尺了些。
“唉!散了宴罢……哀家要休息了。”
老妇人不由得想起先帝在世的日子,他们姐弟二人同气连枝。小时候的高其治更是连块糕点都要掰成两半,高幽这个姐姐吃完他才肯吃。
一切的一切,好像都是从那场东池宴开始,就变得分崩离析。
可就算没有东池宴,也有西池宴,南池宴……
她的女儿总认为她只是一条连接高家和玉家关系的纽带。
但是她出身在皇家,她的父亲虽然是九五之尊。却也是终日如履薄冰,自然要收拢人心,就算收拢不到,明面上也要绑定才行。
看到外孙玉怜生对待高幽不冷不热的态度,她这个母亲更是心疼女儿。
最苦的便是她这个幽儿,怎么就到哪里都不受待见呢?
“母后万福金安,儿臣告退。”高其治恭敬磕头行礼之后又对着身旁妻子吩咐道:“皇后,替朕好好陪着母后。”
“臣妾遵命。”
做完这一切,这位大齐皇帝也走出了椒房殿的大门。
“陛下,那位出关了。正和两位大总管在御花园用膳,叫您过去呢。”
秉笔太监看到皇帝走出殿门,便小跑而来,在皇帝身旁附耳轻语。
“摆驾!”
高其治站在台阶上,仍然能看得见台阶下方那道消瘦又倔强的背影。
“皇姐,对不住了。”
看着姐弟二人从小长大,熟悉无比的场景,他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愧疚与自责。他仿佛看到两名稚童出现在这椒房殿的台阶下方。
“小治,怎么哭了。是谁欺负你,告诉皇姐。”
“是三皇兄,他们去骑射不带小治,说小治连马都骑不好,老是拖他们后腿。”
小稚童抹着眼泪,可怜巴巴。
“不要理他们,跟皇姐来。皇姐有一匹父皇刚刚赐下的飒紫露。皇姐把他送给小治好不好?”
“真……真的吗皇姐?”
年幼的小稚童闻言擦干眼角,不由得破涕为笑。
年长一些的女童则是宠溺的抚摸着他的小头。
“当然是真的,皇姐还会骗你不成?等开春皇姐带你去湖阳县,那里是皇姐的封地。听说从来不会下雪,可好玩哩!小治一定很喜欢。”
“好好好!小治要和皇姐骑马去湖阳。”
那个兴奋的小男孩做梦也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会亲自将他的皇姐赶出家门……
“陛下,辇驾到了……”
身旁的秉笔太监正在替这位皇帝陛下打着小伞,恭敬提醒他该去御花园了。
“走吧!”
随着那袭宫装真正踏出椒房殿的门槛,台阶下的两名小童也随之消失不见。
这位大齐皇帝坐上了属于他的辇驾,随着秉笔太监那声“起驾”。身后宫人宛若长龙一般应声而跪。
龙辇上雕龙画凤,无边祥云也遮掩不住那条巨龙君临天下的气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