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女人互相对视打量。
灵芝那张脸上的五官与从前一样。可整个人却又与从前完全不同。
从前的灵芝只是个怯懦的小女人,现在那张脸线条冷硬,目光带着戾气。
“主母要说什么。”她慢悠悠问,并不慌张。
“你这么爱重夫君,我许你二人出宅,去从前王府居住。”看灵芝,面上一喜。
云之心中暗叹这是个不折不扣的愚人。
“不过我一分钱不会再出。六王有年俸,你们就用他的银子过活,请人不请人,吃喝什么的,都由你们。”
李琮也在一旁,听到这话,口中呼喝有声,脸上表情丰富,一时听不清说什么,但头却摇得如拨浪鼓。
“第二条路,夫君若不喜欢你,要休了你。那你就自行出府。”
“你一根草也不能带走。府上的东西都是主母赚来的。”胭脂补充道。
云之微诧异但没说话。她本许灵芝带上私房。
“妾身当然愿意和夫君去王府生活。”
云之脸上露出嘲弄的神情,“怕是……你说的不算吧。”
灵芝以为云之要反悔。
对方带着半分讥讽半分凉薄,道,“我不反对,可夫君要不要你,得看他呀。”
云之目光转向李琮,他佝偻着身子,毫无从前半分俊秀影子。
她厌恶地看着这个仍然被人称为自己“夫君”的男子,对他说,“你自己选。”
“跟着灵芝,就指你自己俸禄请人,吃饭,我的钱你休想用一厘。”
“休了灵芝,你还住在这里,一切照顾、用度比照从前。”
灵芝扑到李琮腿上,摇着他,“夫君,你我二人住在王府,妾身来照顾你,好不好?我照顾得精心,你是知道的。”
李琮疯狂发出不明所以的叫声,眼睛只是瞧着云之。
“管家,研墨。”云之怜悯地看着灵芝。
“我不勉强任何人。夫君一会要签就签,不签你们马上可以离开。”
“不过我就不送你们了,他今年的银子尽数奉上。”
云之挥手,管家将几张薄薄银票放在桌案上。
休书在她笔下一挥而就,签名处写了李琮的名字,拿起轻薄的一张纸,吹了吹,“他不能写字,但可以画押。”
灵芝眼巴巴看着李琮,她上半身还趴在李琮腿上。
李琮脚筋坏了,腿却没坏,他拼命移动腿,不让灵芝靠着自己。
同时伸出手臂,一只手没力地耷拉着,眼睛示意云之拿了自己的手指画押。
“为什么?”灵芝跌坐在地上。
李琮削瘦的脸上,两只眼闪着狡黠光芒,压根看也不看她。
“我待你不好吗,夫君?”她泪光在眼中闪烁,满是不相信。
“不是你待他不好。是你太天真。”
云之站起身走到两人面前。
用一根手指抬起李琮的下巴,李琮马上露出谄媚笑容,口中发出不清楚的语调。
“他可比你现实多了,他知道跟着你一个没有一文收入的女子,可有得苦吃呢。”
“跟着我,虽然残了,过得仍是金尊玉贵的生活,他一个废人,若非思牧之父,我怎肯管他?”
“他都知道,你却仍存幻想?”
“他需两名仆人,专门为他翻身。我猜你没试过为一个成年男子翻身吧,每个时辰要翻四次。他每月光是服药就得几十两,用的可都是上好药材哟。”
“王府久不修缮,恐怕又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不知他那点俸禄够不够修房子。”
“洗衣、食物、清洁、花园打理,池塘维护……”云之讥笑地拉起灵芝的手,“啧啧,瞧瞧这水葱似的小手,是不是以为喂这废物吃几次药,帮他擦个身就是全部家事?”
灵芝面如土色,仍然翻起眼看着云之,“你真狠心,杀人不过头点地,你却要诛我的心。”
云之就是要打碎灵芝最看中的东西。
惩罚一个人,杀掉她是最简单的。
要她心碎,要她难受,要她睁着眼对自己越来越糟糕的境遇无计可施,要诛就诛心才是惩罚的上选。
云之拿起那休书,手一松白纸轻飘飘落在地上,“这就是你千恩万爱的夫君,次次抛弃你。”
“管家,将灵芝撵出宅子。”
两个家丁上前架着灵芝从边门扔到大街上。
云之叮嘱管家道,“找人盯住她。有事马上来回。”
云之用脚当着李琮的面踩住那纸休书狠狠腻了腻,“李琮,在薄情寡义这块,你从没让我失望过。”
“不过,你还可以像现在这样活下去,有人伺候,有上好食物享用。好好荣养身子吧。”
她一刻也待不下去,转身出院。
“你就这么放过她了?”胭脂不敢相信。
云之仰望天空,白云苍狗,物是人非,她叹息一声,“恐怕,现在的我没这么好心肠。”
元仪死的时候承受的痛苦……
云之失了亲人承受的痛苦……
思牧怀疑母亲残害自己生父所承受的痛苦……
她要她加倍偿还,逐出家门,只是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