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依菁微笑加深,手指轻轻点着茶杯画圈,半刻后才道:“受委屈的人,似乎不光晚辈一人。”
“哦?”雪爷思考了一瞬,“你是说,你表亲家的那双儿女?”
“不。晚辈斗胆,为雪爷爷您道声憋屈。”
雪爷开怀一笑,“丫头,与你说话,就是痛快。”
郑依菁端起茶,并不急着喝,“只是雪爷爷,明枪易挡,暗箭难防……这家贼,更难防。”
雪爷默默地饮尽杯中物,郑依菁见状,赶紧为他续上一杯。
雪爷这才咳了咳,“家大业大的,总有几个不安份的。好在,我在,你林天父亲也在。”
见他提到了林天,郑依菁也不扭捏,“雪爷爷,如今我家,是我当家。”
雪爷假装才想起这茬事来,“唉哟,瞅瞅我这脑子!狼少爷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林天总算也是老怀安慰了。不像我啊,养子不教父之过!”
对方都这样说了,郑依菁也不能太咄咄逼人。
她顺其话锋,急转直下:“五根手指长短不同。您家多子多孙多福气,自然这闲事,也多。”
说到这,两人以茶代酒,互敬一杯。
雪爷刚要续杯,郑依菁眼疾手快地抢先奉上。
他满意的弯了弯唇角,并未同她客气。
茶香缭绕,雾气袅袅,隔着薄薄的气泽,雪爷再度开口:
“丫头啊,以后有时间了,常来爷爷这坐坐。我老人家虽上了年纪,脑子迟钝了点。可贵在耳不聋,眼未瞎。对待新兴事务,接受能力还是有的。”
新兴事物?
郑依菁不确定他的意思,“雪爷爷此话,晚辈不明白。”
雪爷从眼镜片的上方看过来:“当真不明白?”
“晚辈诚心求教。”
雪爷垂下眼眸,摆弄起茶具来:“这个暗欲……或者说,异域……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郑依菁假装思考了一阵,尽量保持客观的态度回话:“自夹缝而生。虽也曾见不得光,但谁又知道他曾于暗中盘蓄多少根节,才有了今日的枝繁叶茂?”
“夹缝?”雪爷呢喃了着这个词,“是啊!三足鼎立,算下来没百年,也有个几十年了吧!这些个小门小户的,若不是趁咱们彼此间有了‘嫌隙’,哪有他们的生存之道?”
“晚辈倒不这样认为。”
“哦?”
“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也许现在的相处模式,才是‘生存之道’。”
雪爷没立刻回应。
他掂了掂手中的茶壶,自言自语:“这茶,淡了!坐一下杯!”
见他准备重新续水闷茶,郑依菁大胆地接过茶壶,反将壶中所有茶汤沥尽。
雪爷没有阻止。静观她行云流水的一波操作后,淡淡地笑了:“老了,就爱留根!倒不如年轻人果断些……”
郑依菁不慌不忙地将新冲好的茶汤倒入公道杯,一番操作后,重新将新汤续杯,双手奉上:“我父亲曾教过我,当断不断理还乱!”
雪爷摆了摆手,一声长叹:“茶能再续,枝能再冒。可根基一断,地动山摇……丫头啊,你若不是也有顾虑,今日又何至于与我这老头子,闲闷中讨没趣,品评茶道?”
郑依菁乖乖女的样子十分讨喜,“晚辈是来受教的。有趣、没趣,怎可一言以蔽之?”
见她如此受教,雪爷笑容慈祥,“丫头,听我们家老大说,最近中东那几块油田的开采权,你志在必得?”
跟她玩“抛砖引玉”?
郑依菁也不含糊:“不对吧?我怎么听说,是雪爷爷您,兴趣盎然?”
雪爷不露声色地端着笑,没承认,也没否认。
被老爷子这样的眼神盯着,郑依菁也没什么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