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雪脸上慢慢退去笑意,她轻拨墨发,柔顺直发被甩到后背,露出圆润双耳显得她更神采奕奕。
淡粉色的唇瓣再次轻启:“问卷上十五个小问题,你们要是感觉答案里的方式处理得不妥,或者有更好的意见,都可以随意表达一下。”
话音刚落,她伸出右手食指轻轻点了几下桌面。
这是她急不可耐的小动作。
车广益看见身旁两位女士都跃跃欲试,他并没有想着急争先回答,而是看向了她们,伸出了左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坐在中间的黄衣女士笑着说:“那……就我先说说老实话,有一个地方确实做得一般。”
“这第三问主管遇到工序上出错的问题应该是先处理问题,还是先调和员工争吵的矛盾?”
“这显然就是先处理问题,可答案却说先缓和人际关系!”
黄衣女士像胸有成竹,她拍拍胸脯,继续道:“我自己就是那样过来的,我以前也遇到过无赖,调和缓和都是表面功夫,只要当下问题解决了。”
“把错误的工序更正,把裁片做好别让自己影响后续工作才是正道!”
她铿锵有力的声音传到了在座每个人的耳里,她稍稍稳定了情绪之后才继续说。
“至于员工之间的人际关系,只要不是存在特别大的利益冲突,日后自然而然就能缓解了。没多大事儿,员工心里都门儿清着呢!”
她讲完了又低头看了看手上的问卷,讪讪笑道:“至于其他地方吧,我倒是没看出来还有待改善的。不知道两位大哥大姐有高见不?”
车广益身子后倾,歪头对着另一位红衣女士说:“女士优先吧!”
红衣女士由原来靠着椅背的坐姿慢慢挪了挪,端正身子。
“那……我也说说我的看法。我是看到第五个问题,不是很认同处理方法。”
她低头拿着纸张一字一句读:“第五,员工无故旷工没有提前安排代班该怎么处理?”
“答案说应该扣除该员工相应的误工费,用作请临时工或其他同事代班的工资,并且该员工事后要主动交代清楚旷工原由再做出口头保证下不为例。”
“这个问题的答案也太过公事公办了!”
她抬眼看向了于雪,声音降低了音量继续说。
“于经理,这种没有责任心的员工就罚点钱可治标不治本!”
“罚款一两次也许有的人受用,可也是个很大的隐患,尤其是一些特殊工种,能代班的一时半会儿还不好找呢!”
“该我说,就应该按误工费三倍往上罚,或者记大过扣奖金,但凡有下次就开了。”
车广益在旁听得啧啧称奇。
他突然好奇地打量起她们的面相,看是否符合书上所说“尖酸刻薄”的特征。
而于雪也是听得头皮发麻。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于雪不难想象出这两位女士要是发生同样的情况,该会是何等神态。
她沉吟片刻,抬头看向车广益。
“车前辈,不知您会对这两位女士提到的问题处理方法有什么意见呢?您不妨说说?”
车广益听到她的话回过头,彼此都看着对方的眼睛。
——于雪在求救。
救救她的耳朵,救救她的心情吧!
求您救救孩子吧!
车广益愣神,这是有多失望?
他忽而笑了起来,眼神从于雪脸上收回,扭头看向身旁两位女士。
“两位的高见,恕我不敢苟同吧。”
两位女士听着这文绉绉的话,一时不知如何给反应。
车广益转回头,又看向于雪的黑眸。
“我们领导的,是人,对事不对人是法官做的事。可法理外也有情理啊!”
他感叹完,再转头看向身边的两位女士。
“我认为,车间内发生的所有不愉快都不过是人之常情。”
“尤其是普通工人之间的小矛盾,他们往往都是比较单纯或者说是想法比较单一,只要是有不同己见的,就容易闹矛盾。”
他低头停顿了一下,“你们的方法也许是可以一时顶用,但却不是最佳的。”
“而且,很有可能让其他员工也因此忌惮领导,工人是一个群体,会有抱团心理。”
“久而久之,领导与工人就没办法达成相对友好的局面。”
“他们会对领导心存芥蒂,尽管所发生的矛盾并不是他们造成的。”
车广益沉厚却温柔的声音缓缓纾解了于雪的焦躁。
他拿起面前的问卷继续道:“其实,我个人觉得问卷上的处理方法都是合理且有人情味的。”
他抬起头望着于雪,“于经理过谦了,能处理得如此以人为本,笼络人心这一块已经很了不起了!”
他点了点头,“以我从业二十年的经验,只要是人,出错在所难免。”
“教导好领导好,好规矩以人传人,前辈带后辈。”
“虚心请教的前辈是教不出叛逆后辈的,如果有,那只能是后辈不热爱他的职业。”
“对于人在公司心却不在工作上的人,我大多也是劝退的,不浪费彼此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