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眠浅,听到钟灵的话后披上衣裳由人搀扶着到佛堂去,秧秧为容氏点的祈福灯忽明忽灭,如风中残烛。
可佛堂并不漏风,其他的祈福灯皆安然无恙。
太后上前一望,灯中灯油灯芯皆足,她双手合十秉着佛珠祷告,与此同时宫外快马加鞭传来信,离亲王妃正在生产。
太后猛地睁开眼睛,盯着愈来愈小的灯火出神,她朝佛像三拜九叩,起身要出宫去。
钟灵拦着不让。
外边还在下着雪。
太后老人家坚持要去,钟灵实在拗不过只能扶着太后出宫,又命人去禀报皇上一声。
太后始终没忘记那盏祈福灯,让宫里的人守着,千万不能灭。
也没忘带上南疆圣女来使时送的雾果,皇上给了她一枚。
她念了一路的佛,从皇宫到离亲王府已经过了除夕,是大年初一。
容雨棠肚子里的孩子仍没有出生。
请来的稳婆已经是宫里经验最老道的。
雪越下越大,稳婆两手是血满头大汗地跑出来说:“生不出来,王妃难产了……”
稳婆话未说完,望着容大将军一家要吃人的神色咽了口唾沫,连忙看向一旁的容城竹:“王妃和郡主让大公子进去。”
“城竹,你快去。”
“大哥你快进去!”
“大哥你要救姑母!”
容城竹推门而入,里面的血腥味窜了出来,容惊春声音发抖:“好重的血腥味,怎么办?爹,娘,三哥,二哥……怎么办怎么办……”
坐着的贺兰辞也起身过来,他靠近司徒君,发现太子殿下握成拳的指缝间染了血。
太子殿下给自己掌心掐出血了。
贺兰辞道:“离亲王妃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母子平安。”
像是在安慰别人,也在安慰自己。
“郡主还说要酒,烈酒,针线,热水,要尽快。”稳婆说完又进去。
容泊呈去拿酒。
容轻澈去拿针线。
容惊春跑去厨房催热水,嫌她们太慢自己抱着柴往灶里丢,水一热就两手提着哐哐跑过来。
二话不说就要自己进去。
门一打开,容惊春一只脚刚刚落地,耳边传来他妹妹冰冷的命令:“出去。”
容惊春放下桶赶紧把门关上,后知后觉闻到浓重的酒味。
他吸了吸鼻子,想确定自己是不是闻错了。
“谁在里面喝酒?”
“不是喝酒。”司徒君微微蹙眉,“应当是在处理伤口?”
容泊呈也有同样的疑惑,军营里的士兵们受了伤,最常用的法子就是嘴里喝一口烈酒,喷洒在伤口上避免感染。
……
屋里。
容城竹手握锋利的匕首,匕首之上喷洒着烈酒,他望着姑母露出的圆鼓鼓的腹部,头一次下刀有了犹豫的神色。
“城竹,城竹……”容雨棠用着仅剩的力气道,“不要,不要犹豫,动,动手……”
剖腹产是她的提议。
她知道这里的消毒水平不行,也没有止痛的麻醉,可她生不出来,稳婆做了侧切还是生不出来。
再这样下去她和孩子都得死。
决定是秧秧做的。
她知道秧秧会同意剖腹产,元鹤也会同意的。
司徒元鹤一直握着容雨棠汗淋淋的手,眼里的担忧一浪翻过一浪。
“大哥,你动手。”许秧秧的身子在抖,声音却很坚定,“大哥,只有你动手娘亲才能活,你医术高明,你对人体经脉很了解,你对用药止血也很了解,按照我说的,只有剖腹取子再缝上,我娘亲才有活路。”
容城竹点头:“按紧姑母。”
许秧秧和司徒元鹤按着上半身,秋海和时菊按住下半身,稳婆站在旁边不敢睁眼看一下。
锋利的刀子划开容雨棠的腹部。
许秧秧闭上了眼睛。
容雨棠咬着手帕,一手掐住司徒元鹤,一手掐住女儿,头发已经汗湿如同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
许秧秧闭着眼,耳朵能听到刀子一层层划开的声音,那声音凌迟着她。
她的眼泪大滴大滴往下掉。
司徒元鹤望着妻子疼痛难忍的模样,心也跟着在滴血,也像在受着凌迟之刑。
他一声声唤着“雨棠”。
许秧秧一声声唤着“娘亲”。
不能睡。
这种时候千万不能睡过去。
容雨棠已经疼得精神恍惚,想睡过去又怕自己一睡不起,她嘴里要么念着“秧秧”,要么念着“孩子”,或是“元鹤”……甚至把家里的人都念了一遍。
不停地,轮流地,念着。
念得最多的是“秧秧”。
“秧秧……不会让你一个人……”
“一个人在……”
“在,在
“孤苦……”
“伶仃的……”
声音断断续续,高高低低,让人听不清到底说什么。
容城竹聚精会神地剖开腹部,抱出两个血淋淋的孩子,旁边的稳婆软着身子说要剪脐带。
孩子第一时间没有哭。
稳婆用早就准备好的襁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