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张大人在里面候着,臣已叫人收拾出一间僻静的屋子....”
曹国公府侧门,李景隆微微躬身,随在太子身侧。
不等他说完,六斤已是笑道,“你以为孤是特意来见他的?”
说着,不等李景隆开口,继续道,“孤是特意来给你送行的.....让他过来见你,是因为他还年轻,许多事看不明白,要你给点金玉良言!”
灯火下,太子的脊背挺拔,说话的口吻让人如沐春风。
李景隆突然意识到,太子是真的长大了。也突然间,在太子的身上找到了些熟悉的感觉。
太子不像皇上,皇上的脾性是有些暴烈严苛的。
而太子的脾性却是,总是让人觉得很温和很善意,很能替他人着想,也没那么刚愎自用,善于听从臣属的意见,即便臣属有错,也能给与包容和宽恕。
有人说皇上的脾气,像是洪武爷。
而太子的脾气,其实更像孝康兴皇帝。
但是....其实在李景隆看来,无论是皇上还是太子,他们更像洪武爷,不是脾性像,而是手段。
无论是皇帝还是太子,在羽翼未丰的时候,都很会拉拢人心,礼贤下士。
“国公此去新都,孤身边少了个主心骨啊!”
六斤边走边道,“哎!先是琪哥儿,又是你,孤着身边顿时空落落的,万一有点什么事儿,找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
说着,他忽然停步。
后边的李景隆措手不及,差点撞上。
“你知道了吗?”
李景隆一怔,“臣,知道什么?”
“常家....接管了城防。”六斤正色道,“曹炳调任湖广都司....”
“哦?”李景隆脑筋飞快的运转,沉吟道,“皇上这是对曹家格外加恩.....”
六斤忽然打断他,郑重道,“常公跟孤说了,曹炳当初调回京师走的就是你的门路!”说着,顿了顿,眯着眼睛,“张振宗去西北就是查军需的.....也是查这些年边塞武将不法之事的...”
说到此处,六斤叹口气道,“趁现在还有时间,你跟边塞那边不清不楚的事儿,赶紧断了.....收尾赶紧收拾干净!”
闻言,李景隆马上躬身道,“殿下,臣跟西北边塞那边,都是面子上的人情事儿,绝对牵扯不到臣....”
六斤看着李景隆良久,“那就好!”说着,又叹气,“树大招风,你说牵扯不到你,就怕到时候有人非要往你身上牵扯....”
李景隆心中一动,赶紧笑道,“就算牵扯了,这不是有太子爷您呢吗?”
虽说他李景隆一直以来都是铁杆的东宫太子党,但这句话,却是他第一次。真正的太子面前,表明自己的立场。
忽然,李景隆只觉得心中苦涩,忍不住心中苦笑长叹道,“呵!哎......”
皇上跟太子,还真是亲爷俩。
想当初洪武二十六年,他李景隆被召到春和宫,也是被当时的吴王,就是现在的皇上一顿拿捏。
现在在他曹国公府中,又被太子爷一顿拿捏。
当初皇上拿捏他是在告诉他,淮西勋贵都站在我这边了,你曹国公怎么选?
现在太子拿捏他也是在告诉他,虽说你曹国公不在京中,但是我还有郑国公保国公两大勋贵外戚之家......
所以,你现在也该是表态的时候了。
是,我是知道你的忠心,但你得自己说出来!
不但要让我知道,更要让别人知道!
“臣,叩见太子殿下....”
六斤上前一步,一把扶住张振宗的胳膊,“长话短说,新都北京那边,可留下了尾巴?”
张振宗俯首道,“臣经手的账目都是清清楚楚,绝无中饱私囊之事,更无假公济私之举!”说着,抬头道,“如一些不得不收的钱,臣也分文未动.....”
“但那钱毕竟在你手里,你打算怎么办?”六斤又道。
“这.....”张振宗一时难以决断。
其实这压根就不是钱的事儿,而是他收的这些钱,就代表着在过往他曾对某些人妥协过,给某些人办过事。从根子上来,他张振宗是没拿不该拿的钱,但绝对办过不该办的事儿,他也不是那么干净!
官场上身不由己,这话可以骗自己,但是躲不过堂堂国法。
“臣,交给庄亲王....他是主管新都营建的王大臣.....”
“糊涂!”六斤直接打断他的话,“你是嫌王伯身上的事儿不够多?”
站在六斤身后的李景隆也是面色不善,“你是决定,朝堂中枢安静的太久,故意找事儿?”
其实话刚出口,张振宗就知道自己说错了。
若是庄亲王拿到那些东西,定然是要大做文章的。而且还是在庄亲王眼皮子底下出的事,他能容才怪了。他不杀得上上下下血流成河,就不是庄亲王.....
而且,以庄亲王那外表看似温和,其实内里睚眦必报的本性,能饶了他张振宗?
等等!
张振宗忽然想到一个自己以前忽略了的,从未想到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