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广义当真是滚进来的。
方才他急急忙忙奔到大殿门前,还没来得及喘气,就见一个平日有些面熟的小公公,被几个侍卫堵着嘴,拉到了别处。
他刚进殿,就见王八耻也被人托着,面如死灰的远去。
“万岁爷,定然是在火头上!”
别看他平日沉默寡言,但他也是心思通透之人。
朱允熥一声让他滚进来,何广义真的是连滚带爬进殿。
“臣,叩见皇上!”
朱允熥依旧靠窗,翘着二郎腿坐着,见何广义神色狼狈的滚进来,招招手,“你来!”
何广义余光看见李景隆夫子,做得跟木头桩子似的,心中奇怪,可此刻也顾不得多想。跪着前行,一步一步。
“今儿出门没看黄历?”此刻的李景隆心中,懊恼得要死,“怎么就这个时候来见皇上了呢?先是坑了老王一把不说,这功夫又要看着何广义的窘态!”
“两个皇上的身边人,眨眼的功夫都让自己在不觉之间给得罪死了!”
何广义跪行到朱允熥脚边,惶恐的叩首,“万岁爷!”
朱允熥随手从身侧拿起一份奏折,都是方才景清所说之事,“自己看!”说完,呼啦一下直接仍在了何广义的脸上,继续道,“zj各地的锦衣卫,都是瞎子?聋子?你这个锦衣卫的当家人,怎么当的家,怎么带的人?”
何广义战战兢兢的看着,越是越是心惊。
“这群混蛋!”他心里恨死了当地那些锦衣卫,这上面的种种事情都在锦衣卫监督范围之内,锦衣卫能不知道呢?
定然要知道,恐怕还要知道的深些!因为无论是科税提举司还是海关衙门那边,都有锦衣卫的人。
之所以没报,定然是,定然是收黑钱收到忘了本!
于此同时,他脑中也在飞快地运转。既然这些地方上豪门官绅的手段传到了万岁爷的眼中,下一步定然是要狠狠收拾他们的。
“臣治下不严,有负皇恩!”何广义叩首道,“但臣请万岁爷给臣个机会,让人彻查!”
他跟在朱允熥身边多年,也算多少了解些朱允熥的脾气。手下人犯错不算什么,只要不离谱,骂过罚过就算揭过。最主要的是,犯错的人,要懂得知错改错,要知道错在哪里。
“臣这就去zj!”何广义继续说道,“严查不殆!”
“好,你去!”朱允熥开口道,“你去zj,先查锦衣卫之中的囊虫,然后配合铁铉和景清,在那边唱一出好戏!明白吗?”
“臣即刻动身!”何广义再叩首。
“完!zj官场的人,倒霉大了!”
李景隆在旁,心中飞快的盘算。
万岁爷发火的事,肯定和景清说的有关系,然后又牵扯上锦衣卫办事不利。又让何广义亲自去那边,还要配合老铁那黑面神。
这事,估计着小不了。
旁人都觉得新君整日和和和气气的,是个贤德仁厚的主儿。可李景隆看得很通透,如今的万岁爷就是老爷子和先太子爷的结合体,平日里小本本记着各种东西,关键时刻就拿出来要人的命。
“家里在那边,没生意吧?没认识的人吧?”同时,李景隆也赶紧在心里过筛子,把脑子中认识的不认识的人,都过一遍。
“朕再说一次,没那么多耐性给你一而再的犯错。锦衣卫是天子亲军耳目,你若干不好,朕就换人。你们锦衣卫都干不好,朕就换了锦衣卫!”朱允熥的话掷地有声。
何广义满头冷汗,话都说不出来。
“去吧!”朱允熥又看了一眼,“别辜负了朕!”
“臣告退!”何广义叩首,缓缓的跪着退了出去。
殿中有些安静,李家父子坐在那根本不敢出声,连头都不敢抬。
朱允熥站起身,推开窗户,但还是觉得浑身燥热。
“这才几月,就这么热!”他轻声说了一句,其实不是温度热,而是他心中有气,闷得热。
闻言,李景隆抬头,笑道,“宫里头用的都是琉璃瓦,夏天时候是比外头热了点。”
“朕不怕冷,最是烦这燥热!”朱允熥又开口说道,说到此处,忽然微微叹气,“这紫禁城也就看着好看罢了,住的不惬意,呆的让人烦闷!”
李景隆想想,赶紧笑道,“臣说句不当的话,皇上这是日理万机,每日被军国大事烦扰,心中有了心火!”
朱允熥回头看看他,“你曹国公改行老中医了?”
“皇上别不信,您登基以来天下臣民都看在眼里。每日丝毫不得闲,埋首浩瀚国事之中,半点自由都没有。说实在的,臣看了都心疼!”
朱允熥笑笑没说话,坐下去继续听着。
“臣虽愚钝,但也知劳逸结合。皇上御极天下,如此劳累,臣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李景隆笑着说道。
“劳逸结合!朕也知道,可逸从何来?”朱允熥笑问。
“臣在城外有处庄子,靠山临水,端得是难得的避暑圣地。而且既幽又雅,皇上若是累了,乏了。不如赏臣个脸面,去臣庄子上坐坐!”李景隆继续笑道,“庄子上吃用虽不如宫里,可都是庄子上的农户自己种的,胜在个新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