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熥的动作很轻很慢,好似手里轻飘飘的面团有千钧重一般,以至于他的额头上,冒出细细的汗珠。
万事,看易行难。做人,亦是如此。
还好,长长的面条终于下锅了,虽然没有断但是粗细不一,卖相有些惨。随后朱允熥用筷子,在锅里小心的顺时针搅动,让面条在锅里打转,飘了起来。
然后,他拿过一个粗瓷大碗,酱油陈醋盐,微微加了点白糖提鲜,一碗乳白色的面汤倒进去,飘散出几分别样的香。
老爷子背着手,往前几步,鼻子动动,笑道,“别说,还真是咱爱吃的味儿!”
朱允熥笑笑,又开始剥蒜。老爷子爱吃独头的蒜,说是够呛。
面条煮好了,长长的寿面挑在碗里,朱允熥随手在铁锅上磕了一个鸡蛋,滚热的面汤中,荷包蛋很快成形,待没完全煮透,稍微有些溏心的时候,捞出来,最后撒上切好的小香葱,芫荽沫儿。
“来来,咱尝尝!”朱元璋搓着手笑道。
“爷爷!”朱允熥亲手捧着碗,身后跟着一群小王爷,“您长命百岁!”
“好!”老爷子大手接过来,不管热不热就是一大口。然后再咬一口蒜,吐着嘴里的热气,“香!”
呼噜,呼噜,满殿都是朱元璋,大口吃面条的声音。吃的欢了,老爷子竟然毫无形象的蹲下,捧着面碗,连吃带喝。
“怪不得这小子能短短时间内,脱颖而出!”看着笑容满面的朱允熥,朱棣心道,“老爷子的脉,他还号得真准!”
这时,忽然有人探头说道,“这面,看着有些发乌,不是纯白面吧!”
所有人的目光看过去,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少年宁王。见人都看着他,顿时也明白自己说错话,赶紧缩头回去。
今日这殿上,风头先是燕王,然后是太孙,他这个颇受宠爱的少年边王存在感不足,所以刚才一不留神,就冒失了。
“你懂啥?享福都享成罪过了!”朱元璋边吃边笑道,“这面才筋道,有嚼劲。这一看就是外面的面,不是宫里吃的贡品,咱年轻的时候,吃的都是这样的面。”说着,顿了顿,“外边的老百姓过日子,有几人吃得起雪花一样的精面,市面上还就是这种面卖的最好!”
这时代的白面,因为制作工艺还有一些怕损耗的其他原因,远没有后世那么洁白。
“皇爷爷真是慧眼如炬!”
朱允熥小小一记马屁,随后看看众人笑道,“皇爷爷说的没错,这面是外面的面,不是宫里的面。诸位可知,这面是怎么来的吗?”
见他有话讲,所有人都侧耳倾听。
朱允熥解下身上的围裙,擦了擦手,放下袖子说道,“上个月,孤去江西抚州赈灾,当时抚州四县灾民十几万都聚集在城外,而城里的人因为有了灾,也拼命的存粮。”
“老百姓讲,家有余粮心不慌。百姓们存粮,导致粮价上涨!有的人买的起,有的人买不起。”朱允熥朗声说道,“后来,朝廷的赈济粮到了,市面的粮价才落下来。”
“等到百姓们知道,那是皇帝御旨下发的储备军粮后,城里城外一片呼声。”说着,朱允熥对着朱元璋躬身道,“当时,孙儿在城里,听到了城外灾民,城里百姓,欢呼万岁的声音。爷爷,百姓们爱戴您。”
朱元璋喝完了最后一口面汤,笑着把空碗放下。
“后来,孙儿在城里遇到一位八旬的老翁。他颤颤巍巍的给了孙儿一个小口袋,里面是三斤白面。他说,这面是他的重孙子孝敬他的,他一直没舍得吃。”
“他说他活了八十了,只有在大明朝才过上了灾年才有人管,有人惦记的好日子。皇帝把给官军吃的储备军粮给了老百姓,他无以为报,这点面粉,让孙儿带回京城,孝敬您老!”
“他还特意和孙儿说,别看这面卖相不好,可是吃着劲道。孙儿不受,那老翁又说,皇帝给咱吃了粮,也让皇帝吃吃咱的粮。”
殿中群臣动容。
吏部尚书詹徽拜道,“陛下爱民如子,百姓亦感同身受,古往今来,圣君莫过如此。”
“陛下千秋功业,青史可鉴!”几位翰林学士也同时说道。
朱允熥上前几步,“皇爷爷,这碗长寿面,不但是孙儿还有其他藩王们对您的爱,也有天下百姓对您的爱。有儿孙之孝,百姓之诚!”
“咱很多年,没吃过这么香的面了!”老爷子站起来,慢慢回到龙椅上,“今天,始知儿孙满堂之乐,方知,皇帝之美!”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臣子们再次叩拜。
“起来吧!”老爷子笑着摆手,“继续吃喝,好酒好菜管够!”说着,对朱允熥招手道,“大孙,你可知那老翁家在何处?”
“抚州南街二巷东跨院厢房!”朱允熥笑道。
“传旨!”朱元璋吩咐,“八百里快马,给这老翁送一百斤宫里的贡面。告诉他,他的面咱吃到了,让他也尝尝咱家的面。”
皇帝旨意,自然有翰林学士前去起草传达。
有了这个插曲之后,大殿中,再次恢复了热烈的场景。
尤其是诸位藩王那边,喝得热火朝天,频频举杯。
年轻的藩王们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