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咱们在军中那套行不通了!”
常升深深叹气,“整顿军务就在于整顿二字,皇上派你去,不是让你当老好人的!若是出征打仗,有些事要睁只眼闭只眼。但整顿湖广内陆的卫所,你若是敷衍.....”
忽然,常森身子一抖,他猛然想起皇帝的那句话,“你若办不好,军法处置!”
这时,就听常升继续说道,“其实这次带你去湖广,也是皇上给咱家,给你我留着脸呢?”
闻言,常森诧异的抬头,“二哥,这话从何说起?”
“哼!这半年来,皇上下旨调任了多少人?”常升神色不悦道,“你以为是寻常的调动?湖广那边多少卫所的烂事儿,不是没送到皇上御案上,而是因为有些事有你我的关系,皇上不想追究。”
一语点醒梦中人,常森只顾着想那些民政上的事,却没想到这一点。
他兄弟两人虽这些年都在京师当中,可和地方上的走动却从没停过。军中人的来往,远比文臣更加频繁也更无顾忌,所托之事也更加直白。
譬如湖广都司治下,除了他常家的故旧之外,安陆常德黄州三卫的指挥使,这几年走的也都是他常家的门路。
“二哥!”常森低声道,“你要是不说,弟弟我还一时没想到....”
“我也没想到!”常升苦笑道,“都是一个爹生的,我能比你机灵多少?”
“那......?”
“徐辉祖!”常升挠挠头,“今儿一大早就找到我营房里去了,絮絮叨叨说了小半天,提醒这个提醒那个!”说着,叹口气,“他娘的,跟他们一比,咱俩好像一张白纸!”
常森皱眉,“这可是欠了他好大的人情啊!”
“欠个屁!”常升笑骂,“要不是皇上首肯,他能去?他那人,嘴跟缝上了似的,半句话都不漏,他能那么好心提醒咱们?”
说着,又叹气道,“哎,要是李景隆在京城就好了!”
“他在京城能怎地?”常森不解。
常升一笑,“他不但会提醒咱们,还会帮咱们,甚至直接告诉咱们怎么做才能让皇上高兴!”
紫禁城乾清宫暖阁。
朱允熥刚坐下,奏折还没看几本,王八耻就出现在门口。
“万岁爷,朴公公那边来请您,说是太上皇.....”
“知道了!”朱允熥放下奏折,起身穿鞋。
前些日子因雨水大,耽误了老爷子种庄稼的大业,所以他老人家又搬回了宫里。ъìQυGΕtV.℃ǒΜ
都说天下父母难当,养育儿女含辛茹苦。
其实公允的说,孝子也不好当。
孩子,是一个越来越懂事,从小到大欣欣向荣的过程。
而老人呢,则是迅速衰老。无论精神上还是身体上,都变得异常脆弱。
孩子,不知道自己长大。
老人,则是可以清楚的看到生命的流逝。
“皇爷爷怎么样?”朱允熥出了乾清宫,对手在外边的朴不成问道。
后者好似也老了许多,头发全部花白了,脸上的皱纹跟鸡皮似的。
“今早上奴婢伺候太上皇起来,从起来开始老爷子就一直在床上坐着。”朴不成焦急的说道,“这都大半天过去了,水米没进,奴婢小声的问了几次,他老人家也不吭声,奴婢不敢多说,只能来找您!”
“一天没吃东西?”朱允熥停步,皱眉道,“就那么坐着?”
“嗯!”朴不成低声道,“连太子爷来了,他都没见!”说着,匀口气儿继续说道,“太子爷都没能靠前儿,别人就更别说了!”
说到此处,他声音忽然带了哽咽,“奴婢伺候了老爷子一辈子,还从没见过他老人家这样!就坐着,一声不吭的。他哪怕发火,看谁不顺眼,把谁拉下去杖毙了也成啊......”
朱允熥一个人,迈步进了永安宫。
寝殿的门虚掩着,外边所有的宫人都战战兢兢如临大敌的站着,大气都不敢喘。
朱允熥无声摆手,这些宫人们如蒙大赦一般,垂首蹑手蹑脚的退了出去。
透过虚掩的门缝,恰好能看到老爷子盘腿坐在床上。
原本那双动人心魄的眼睛,此刻却有些暗淡无神。宽厚的肩膀,也不再那么有力。
“皇爷爷!”朱允熥推开门,笑着进去,“孙儿来看看您!”
老爷子眼皮半抬,眼皮动了动,算是答应。
“您可是身子不舒服?”朱允熥挨着老爷子坐下,然后亲手扶着老爷子,斜靠在辈子上,又把老爷子的腿神展开,轻轻的揉捏着。
“这么坐一天可不行?听说您还没用膳.....”
“咱快死了!”
一句话,突然从老爷子嘴里蹦出来。
朱允熥手上一滞,面色苍白强笑道,“您看您,您这身子强健着呢....”
如今已是四月了....距离那个日子越发的近了。
朱允熥不敢想,连想都不敢想。之所以最近一连串的圣旨发下去,不停的找事不停的找事,就是因为怕太闲了,想起这些。
“咱的身子咱知道,估计这回是完了!”老爷子的声音闷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