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昌黎在来见安国公之前就想过此人会用怎样的方式应对自己。
不想他什么都不说,只做出一副沉默的模样,似想要让陈昌黎主动说出自己心中的担忧和想法,他才能做出更好的决定。
陈昌黎当即就觉得有些奇怪,却不得不把觉得奇怪的心思压下去,斟酌一下语气就问那么一句。
问完过后,他微不可见地把目光投射在安国公的身上,想要从他平静无波的神色中看出一些异样的情绪来。
安国公却没说话,一双深邃暗沉的眼神如同刷子一样在陈昌黎的身上刷了一圈,才落在摆放在自己面前的地图上。
他扯了扯嘴角,慢悠悠地说:“西域十八国本质上是一个国家,如今掌控这个国家的人叫做徒远洲,他也是明德太子的孙子。”
“他野心勃勃又贪婪无比,我这些年待在他的身边吃了不少苦,但也弄清楚了一件事,那就是他能够把西域十八国拿下来是因为他跟前朝余孽合作了。”
安国公将话说到这就故意停顿了一下,然后兴致勃勃地将地图递给陈昌黎,用手指了一下跟乌兰靠得很近的一处小山谷。
“前朝余孽都很谨慎,人数也不多,所以他们都躲在这处山谷,你若是想要攻入十八国让徒远洲再也没有办法调动人手给大景添乱,那就得先去这个小山谷和前朝余孽谈一谈。”
他把话说得很轻松,仿佛跟前朝余孽交谈的事既简单又能算是一件大功劳。
陈昌黎要是把这一件做好,不仅会立功,还能通过山谷里的人了解到徒远洲的一些安排。
陈昌黎听出他的意思,却觉得他这是在故意为难自己。
刘峰就是前朝余孽,还想尽办法坑了国库,也因为他过于贪婪,皇帝处决他时就没有丝毫留手,也将他所做的一切昭告了天下。
刘峰不仅人人喊打,还落得一个遗臭万年的下场,而他会得到这样的下场,跟他陈昌黎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前朝余孽若是很在意刘峰,那岂不是会把陈昌黎恨之入骨。
陈昌黎要是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那完全就是羊入虎口。
“关于林大人的建议,我会好生考虑一下的。”陈昌黎在心中认定安国公对自己不怀好意,面上却不显露丝毫,连带着回复的话都透着一份温和。
安国公听出这份温和,随意地抬起眼眸看着陈昌黎,像是在看一个不懂事的晚辈,眼神虽有一份柔和却又让人胆战心惊。
“我们的时间不多,因此只要能有一个机会扭转局势,我们都得想办法抓住。”
陈昌黎面无波澜,四两拨千斤般把话转到安国公的身上,“林大人所言极是,只是我认为林大人既在十八国待了多年的时间不曾被徒远洲发现身份,那一定是在方方面面都做好了准备。”
“现在我和叶大人如你所说攻入了乌兰,让乌兰的局势稳定了下来,那我们接下来就该……”
安国公立即摆手打断陈昌黎,语重心长地道:“有些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而我能成为十八国的大国师,是因为陛下在支持我为我出谋划策,若是没有陛下助我,依照徒远洲浓郁的疑心病,我是不可能取得他的信任的。”
他说到最后声音还带着几分苍凉,就仿佛他所获得的成就跟他本人一点关系都没有,陈昌黎也不该将他所有的建议都听进去。
陈昌黎察觉出他的意思了,心里无端生出一股荒谬感。
他都做好被戏耍刁难的准备了,没想到这人竟然会给出一份坦诚,那感觉就好像他对皇帝的背叛都是被人逼的,根本就不是出自他的本心。
“徒远洲很恨陛下吗?”陈昌黎觉得不能和他在这个话题上扯下去,立即转移话题。
安国公一听他的问话就猜到他的心思,脸上不禁带出一份浅笑,不过这笑却不达眼底,仿若陈昌黎不去小山谷见前朝余孽,他就不罢休。
于是气氛一下子就变得微妙起来,些许寒霜似棉絮般把有些狭窄的营账都给冻结成冰了。
在陈昌黎察觉气氛不对,有些担心安国公会突然跟自己撕破脸皮时,叶轩带着太子走了进来。
两人一走进来就发现气氛不对,不由互相看了一眼。
双方都可以看到对方眼中的疑虑和担忧,不过转瞬叶轩就一脸从容地来到安国公的面前,声音温柔地道:“林敬,我们已经有二十多年没见了吧,如今能在这里相见真是一件幸事。”
他边说话边拍着安国公林敬的肩膀,像是多年好友重逢竟半点隔阂和芥蒂都没有。
林敬微微一笑:“我们确实有很长时间没见面了。”
他说这话时轻轻抖动一下自己的肩膀,就把叶轩的手抖了下来,随后强忍住想要轻拍肩膀的念头,笑容依旧从容地道:“我以为我这一辈子都不会见到你了,不想你竟然被陛下派来了平安州。”
“你到了平安州怎么都不写一封信给我?我要是早知道你到了这里就会腾出时间去见你一面,那样我们两个也能好好地把乌兰的事商量妥当。”
他的语气充满遗憾,也带着对故友重逢的喜悦。
叶轩垂下眼掩去眼底的情绪,轻松自如地回:“你以为我不想联系你吗?还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