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黛玉故意捣乱,贾钰趁机揉了揉林妹妹的小脑袋瓜,说道:“妹妹明明知‘何不食肉糜’的典故,为何明知故问?”
“我曾看过一本古书《齐民要术》,上面讲解了轮作之术,就比如这通州地界,平原之上农田众多,荒地甚少,是否可以用粮食与牧草轮作的方式来养殖呢?”
贾钰听了林妹妹的话一时间也无从判断,只好问这位老里长。
“老人家,咱们村子有养什么牲畜吗?牧草与作物轮作可行吗?”
老里长听得直摇头,说道:“咱们一年两种都是粮食,交了人头税、交了租,人吃的粮食都不够,哪有法子养牲畜啊。
谁不想吃,咱们这江南水乡还算好的,好歹有些河里的东西可以吃些荤腥,这就算是过得去的日子了,哎。
我老汉说话有些不入耳的,各位贵客别见怪。
咱们农民这口饭,是祖宗传下来的手艺,那牧草长啥样俺们祖祖辈辈都没见过,草种从哪里来,怎么种、长多久也都不知道。”
黛玉听到这里把话接了过来,说道:“老人家,您说的对。自从农家被取缔,敢于研究农学的人就越来越少了。
良种繁育推广、农具提升、水利灌溉改进,这些都是真正的有价值的学问。
然而农学却是下等的,被人看不起的,儒学之外任何的学问都是下下等。至于养殖牲畜这些更是无人探究,就连古时候传下来的农书都非常少见到。
《齐民要术》成书于南北朝,作者贾思勰为北魏太守,一生沉浸农学,此书堪称农学集大成者。
此书共有十卷,耕田、收种、种谷各一篇,谷类、豆、麦、麻、稻、瓜、瓠、芋等十三篇,种葵(蔬菜)、蔓菁等十二篇,园篱、栽树(园艺)各一篇,枣、桃、李等果树栽培十二篇,栽桑养蚕一篇,榆、白杨、竹以及染料作物十篇、伐木一篇,畜、禽及养鱼六篇,货殖、涂瓮各一篇(酿造)、酿酒四篇,酿造酱、醋,乳酪、储存二十二篇,煮胶、制墨各一篇,物产一篇记热带、亚热带植物一百余种、野生可食植物六十余种。
可惜此书流传甚为艰难,北魏灭后此书只剩下民间手抄本,直到宋朝才再次官方刊印。官印善本只有朝廷之人可观读,幸而有民间书商印刷张辚刻印得以有限流传开来。
这书上的农学只是若是可以广泛普及,不知到要少去多少饥荒,多了多少美食。
可惜,儒教不容农学建立影响力,就连贾思勰也在《齐民要术》中表达出种种的卑微,以文字形式认可儒教的最高地位。
当然,这种认可不知到底是后人篡改还是原文如此。”
这故事贾钰都没有听说过,他呆呆的问道:“这种地养殖的学问能够威胁到儒教什么?何苦如此咄咄相逼?”
“你岳父说……”黛玉说完就呆住了,她发现自己被贾钰带拐了,咋说出这个来了?
贾钰则是厚着脸皮追问:“那啥,媳妇,我岳父说啥了?”
黛玉横了他一眼,大概也是习惯了这货,也没有太过计较,继续说。
“父亲曾经这样说过:
农学若是被推崇起来,那百工之学呢?木匠、石匠、铁匠、瓦匠、篾匠、烧陶、火药、造纸、印刷,天下学问无穷无尽、浩如烟海。
如此众多门类的学问都能够给天下带来利益,唯有儒学毫无用处,到时儒学将如何自处?
因此,哪怕农学是百姓生机至关重要的学问,也是不能让其发展,所谓‘是可忍熟不可忍’?
我说我听不明白,父亲当时一声叹息,对我说,黛玉你听不懂才是真的好,这些东西明白了才是灾难,为父就是不肯和光同尘才害了你娘,害了咱们家,也害了你啊!”
如梦似幻的平行世界当中,贾钰对林如海的印象是不通人情世故。此时贾钰才发现,这位老丈人,岂止是不通人情世故,简直就是离经叛道。
几千年历史当中,不肯和光同尘的又有几个好下场的,而离经叛道的哪个不是灭了九族?
黛玉缓了缓,换了话题说道:“说起来这贾姓一脉还真是经常出现惊世骇俗的人物,而且多为杂学。”
“哦?有许多吗?”
“西汉贾谊贾长沙,短短一生精彩绝艳,一篇《过秦论》照耀古今。
西汉贾让,治理黄河的水利大师,《治河三策》对治理(黄)河水患影响深远。
东汉贾逵,精通星象、天文、历法。
北宋贾宪,着作《黄帝九章算经细草》,乃是算学巨着。
所以,二哥哥,你们贾姓不喜儒教看来是很正常的事情,杂学大宗辈出,当然二哥哥也是奇才,乃是胭脂水粉唇膏的大宗!”
也许是农人的淳朴欢乐让黛玉十分的放松,黛玉从来没有说起过她父亲的事情,今天却说了这么许多。
“妹妹,其实我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好啦,最近这手艺确实有些荒废了,等这些事情都忙完了,我天天给妹妹做胭脂水粉。
当然,如果妹妹如果不嫌弃的话,妹妹梳头梳妆全都交给我吧。”
“哼,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谁要你梳妆!”
老里长在那里傻笑看着这俩人,北静王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