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腊八了,天黑时老展跟两个徒弟说了腌点腊八蒜好下酒,就溜达着干瘪的身子出了门口。门那边有辆轿子。
上海滩用人力轿 拉人的这种老传统,只有一个职业还在用,就是妓院。
周围这一块能经常去妓院的,也唯有别人嘴里戏称的“展爷”。
带着俩徒弟忙碌了一天,老展想换个地方舒展舒展筋骨。
当汉奸也好,当特务也罢,图个什么?在这乱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展爷您辛苦。”两个轿奴抬着他,一路往东走,约莫走了三四公里的样子,到了一家红袖坊门口。
红袖添香的红袖坊,妓女平均年龄四十。
在外人和两个徒弟眼里,这就是老展的爱好。
老展下了轿,一个龟公就迎了上来,单独引着他,轻车熟路进了老板娘的房间。一分钟后,老板娘小心翼翼推门出来,又引着另一个人进来。
老展抬头看了一眼,继续低头吃一桌子热腾腾的菜。
进来之人独眼酒槽鼻,正是给郑开奇揉过腿的老船员。
“展爷。”
“独眼,你来晚了。来吃点来,都热乎的。”
老展招呼独眼坐,“边吃边聊。”
独眼比较拘谨。
老展问道:“货送出去了?”
“出去了,经长江往里走的,很成功。”
“哼,往那边安插点人太过麻烦,早知道不揽下这个活。”老展哼了声,老眼翻动间,杀气腾腾,哪里还是风里来雨里去的修车工?
“这次应该很稳妥,毕竟,是通过金钱收买,不像前几次,威逼利诱多一些。”
“早就跟你们说过,江北自古多慷慨悲歌之士,威逼没用,得用钱。”
“是是,关爷也是这样说的。”
老展比较爱吃辣,夹了几个干辣椒往嘴里放,“回去问问老关,我要的钱怎么还没到位?缺钱用。”
老展十三太保之一,代号,司机。
老关,十三太保之一,代号,船主。
此二人专门负责间谍网的构建。
一个负责构建,一个负责运输。
“关爷没有说,我只能回去问询。”独眼老魏站在那,手里提着一个鸡腿。
“嗯。”老展示意可以。
“展爷,今天,关爷的一艘船被特务科的给扣了。我来之前,其他的船都放行,唯独咱们的船没有放行。”
老展的屁股立马升了一半,“暴露了行踪?被地下党察觉了?”
“应该没有。”独眼老魏解释道:“好像是那个特别行动队的郑开奇,发了疯一样谁都查,一天查封了几十个老板的货,我们的船是其中一部分,之所以扣押我们的不放,罗先生已经去试探了,就因为他露面露的太晚,惹得姓郑的不开心了。”
老展琢磨片刻,“那个叫罗光的,就是没用的老纨绔,你家关爷整天韬光养晦的找个废物傀儡,关键时刻就不行了。”
“再说那个郑开奇,这阵子听到的都是他折腾的声音。”老展是知道郑开奇的,见面几次,还设计教训过他。
“一个得志小人罢了,不足挂齿。”
“关爷的意思是罗先生那边不会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想问问展爷,这郑开奇什么路数,怎么搞定。”他苦笑道:“您也知道,关爷他那样,一直在海边转悠,为了不被察觉,陆上的事什么也不掺和,根本不清楚的。”
“你不说我也知道。”老展淡漠点头,“此事交给我来。”
独眼老魏没敢多待,再次啃了个鸡腿后,通过小道出了妓院,出门就换上了渔夫的衣服,再次回到驼背模样,约莫走了几里地,在街口就有黄包车等着他。
那黄包车夫身材高大,骨关节宽大至极,一双眼睛鹰隼般锐利。
独眼老魏慌张开口,“关爷,得罪了。”迈步上车。
“客人坐好。”黄包车夫话不多言,拉着车离开了街区。
两人一问一答,完成了情报交接。
“展爷的意思是他会接触郑开奇,明天这个时间让我还来。”
“嗯,去找罗光,继续跟郑开奇晚上接洽。”
“好的,展爷的行动也需要罗光配合。”
“这次事件后,那个罗光记得除掉,办事不力的废物。”
独眼老魏低声道:“您放心。关爷,特务科那边,对其他那边开出了两成半的条件,大部分人已经连夜往警察厅送钱,咱们要不要几步一起走?”
身材高大的关爷点头道:“可以,你看着办。”想了想,说道:“虹口附近的码头上有不少陌生的摊位,记得查一查。”
“您觉得他们有问题?您放心吧,我会安排。”
关爷脚步不紧不慢,呼吸匀称,一看就是跑车的老手,“快年关了,正是渗透和反渗透的关键时期,对你手下的人大方点。那些低贱之人,毫无信仰之人,只能用钱巩固关系。”
“您放心吧。”独眼老魏说道,“阳历年开始,我就把钱都撒了下去,连展爷那边的俸禄都克扣了些,都是为了下面的人。”
关爷点头道:“老展那边不急,后期我会跟他找补。咱们做情报网的,人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