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翠莲一身拳脚与内家功夫,虽远不及民间小说里的那般神妙,但三寸金莲一走,小腰一扭,加上“拳软肘硬掌无敌”的十几年掌功,四五个青皮是近不了她身的。
白天在车上,她紧张如木棍,干坐在那青年腿上。那青年也好不到哪里去,虽是装样子,也就是手摩挲手。在老莫眼中耳鬓厮磨的调笑之话,也不过是他三番两次提到的“练家子的身子骨怎么也这么白”“你手白归白,掌缘怎么这么硬,跟石头一样”,当时也不知她发了什么神经,来了一句“那也没你硬”,两人尴尬到无以言表。
在拳脚上她自信,就是唯独怕鬼。
听舅舅这么一说,她浑身一个哆嗦,没来由开始担心,消失了行踪的郑开奇。
此时的郑开奇并不知道张家港不安宁,为了打消老莫的想法,不断强调自己的安全。
“即使你的枪法好,我进去了院子,又不会功夫,人家一枪就把我撂倒了。”
老莫犹豫片刻,盒子炮递给他。郑开奇伸手接住就是一个差点没接住。
“码的,怎么这么沉?”郑开奇骂骂咧咧,“鬼子的东西没一个好的。”
老莫皱眉:“这也沉,你郑开奇到底是因为什么进了警局?”
郑开奇再次指了指自己脑袋,又说道:“行吧,你盯好了啊,我去为你趟趟雷,谁让咱俩好兄弟呢。”
昏暗中老莫不为人知撇了撇嘴。谁他么是你的兄弟?你也配?
老莫知道,在楚老二的行动队里,只有他是楚老二坚决不能有失的力量。这把狙击枪,是楚老二好不容易从国民党那里的特种部队得来的。当初国民党内部送了一部分人去了德国深造,当时小日本还没来,楚老二就是那些后来归国的特战精英其中之一。只是这段经历很少有人知晓。
老莫手中这把枪,就是他自己花钱买到带回来的唯一一把枪。
“老莫,只有你配得起它,毛瑟K98狙击步枪,好好珍惜,为我建功立业。”
他郑开奇算什么东西?敢跟他称兄道弟?
用一用,随手就可以抛弃的玩意儿。
真把自己的小把戏当成好算计了,你以为这是水泊梁山,你是军师吴用?
真是好天真。
这是上海!真枪实弹遍地饿殍的上海!
再好的算计如何?平推即可。
车上跟那个一看以后就是风骚货的内媚女人,勾勾搭搭,老莫甚至怀疑,郑开奇为了活命跟这女人达成了什么协议。
不过这都无所谓了,自己反正得了钱。
他郑开奇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对付他。
他不一样,关键时刻,郑开奇就是来挡枪的。
比如现在。
他就是拿郑开奇在钓鱼。
他在竹林暗处,郑开奇踏着月色慢慢下了小斜坡,猫腰缓缓走向那农田里的小宅院。
“哼,身法也算凑活了,又有什么用?快不过子弹。”老莫冷笑,用瞄准镜看着郑开奇一会,又专心看庭院里的动静。
郑开奇抬头看了看月亮,暗自咒骂。
越是深夜,越是银白的月光,让他的行踪荡然无存。
前方一百米,就是那看似残破老旧的宅子,郑开奇心中却焦躁万分。
老莫回来后跟他说的每一句话,他都不相信。
什么机关斧头,深宅无人的,都是骗人的鬼话。
老莫回来后,除了血腥味,还有开枪或者近距离中枪的残留火药味。
他故意没有包扎伤口,就是为了让伤口的血腥味冲淡他来不及挥洒出去的火药味。从而降低郑开奇的防备心,让他甘心当马前卒,钓饵。
老莫那样坚持说,会让郑开奇以为这宅子里面有问题,外面没有问题。这农田没有问题,院子没有问题,只有那两室一厅的石头房子有问题。
郑开奇何许人也?
刚才在竹林前跟老莫简单叙旧,自己第一次到宅子附近回头看竹林时,脚下就盘着两块石头。
自己探头探脑看竹林时,脚下两块石头被脚弄得劈啪作响。
风从竹林往这边吹,加上距离竹林的距离得有一百多米。老莫耳边都是风吹动竹林的沙沙声,他没有发现郑开奇的小动作。
郑开奇希望脚下的声音能够惊动未知的屋内人。
不奢望他是共产党或者地下党,就是普通的农户猎户,起码知道他郑开奇是被逼的,是报了信的,你们看着办吧。
所以这次他走在农田里,也忐忑,也悲壮。
隐瞒身份的坏处就是,很多时候遇到危险,只能把自己的安危交给对方的善恶,聪傻。
“嘭!”
一声沉闷的落地声引起了郑开奇的注意。
这是他的脚落在农田里的动静。
脚下中空,也感到了周围土壤松垮。
郑开奇仔细看,附近的农作物长势也一般,他不动声色往前走,又是“嘭”的一声。
再往前走,就恢复了正常。
一直用狙击步枪来回看院子和郑开奇动静的老莫并没注意到郑开奇的些许异常。
他顺利到了院子门口。
“有人么?”
郑开奇轻轻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