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那方话音未落,隋暮寒竟已一掌击出,他似被触到逆鳞般,冷漠的面孔浮现浓愠杀机。
洛霆整个人猛然悬空,离地一尺朝后飞去,那股力量无形而庞大,如将他包裹固定,原封不动地瞬移而动。
枯槁的身躯仍是挺直而坐,他自知遭受此等撞击必死无疑,眼底晃过一丝异色,是对死亡的恐惧,对权力的不甘。但也不过一瞬,洛霆的眼中,只剩下视死如归的解脱。
眼看就要重重砸在后方悬挂着巨幅地图的墙壁上,分毫之差,洛霆的身体却突然停住,当即垂直砸回地面。
整间茶室,刹那间被厚重的嶙峋冰层覆盖,犹如冰窟。
与地面的冲击威力虽减,仍令洛霆招架不住,着地的同时,他骤然口吐鲜血。
“......踏雪......兰霏......”洛霆缓缓道,气息奄奄。
年幼的洛霆,寄人篱下,忍气吞声。他早早就学会了,利用人性谋取利益,不择手段达到目的。
隋暮寒方才没有直接杀死他,绝不是失手或者慈悲,一定是出于某种原因,令他有所顾忌!那么,赌约,说不定还有转圜的余地,突破口便是......!
“皇叔父......皇叔母,最爱喝了......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他们待我如亲子,如今,我终于能去向他们忏悔,赎罪......”说着,洛霆苍老混浊的眼中,噙满泪水。
“叔父叔母宽厚仁慈,想必也不愿看到海隅国的历史上,出现令万千百姓耻笑的皇室污点。那个真相,对他们来说,也不是体面的结局,不是吗?”
隋暮寒看着洛霆精湛的“表演”,深感厌恶。
难怪当年,他的外祖父祖母被这伪善的外表所欺骗。
不过,逝去的先人,确应不被打扰或沦为谈资,他们应享有尊贵尊崇。
“也好!叛臣贼子确实不该存在,那这赌约便改一改。海隅国的史书中,不得出现关于洛霆的任何记载!另外,你死后,不得葬于皇陵!不得立碑供人祭奠!”
“你!!!”洛霆气得几乎要颤抖。
作为帝王,不能名留千古永垂不朽,甚至直接抹杀他的存在,这相当于,他在位的五十年,到头来,终究是一场空!
这皇位虽得来不光彩,但他自认为是比洛谦乃至洛氏皇族任何一代君主都更为出色的治国之才。
多年来他励精图治,海隅国迎来了前所未有的昌盛“民安”。
如今这般被扼住命脉的狼狈境地,令洛霆没了帝王的霸气威势,只是个羸弱的佝偻老翁。
......
“哈......哈......”洛霆忽仰天大笑,直到耗尽气力,重重地喘息后,恍然叹道,“叔父,你的后人,倒是半分也不像你!”
不足一月,洛霆病逝。洛宇曦继位。
在最后的时日里,洛宇曦甚为震惊费解,更不同意完成洛霆交代的遗愿。
洛霆只得在临终前,逼迫洛宇曦立下毒誓,命其必须遵从。
他的遗体火化,骨灰撒在了妄回海边界,段元磊沉船的地方。
海隅国的史书中,抹去了洛霆的所有记载。
那座他为自己修筑的恢宏陵寝,永久废置。
洛谦与冯清合葬的陵墓旁,新修了一座衣冠冢,墓前立着无字碑,墓中,葬着一位女子的生前衣物。
从海域国皇宫离开后,隋暮寒径直去了归墟岛。
傍晚时分,落日余晖洒满辽阔海面,高空俯瞰,宛如晕染着层层暖金的蓝底画卷上,凝着一滴“浓稠绿墨”。
归墟岛上,林木葱郁遮天。
禁地石门仍保持着此前江墨明一行人推开的位置,地上那枚开启禁地的“钥匙”仍在,却已“物是人非”。
山巅的祭台广场上,玄袍男子缓缓躬身,拾起石门边的那枚白玉,海风咧然呼啸,扬起他高高束起的银色长发。
风中,有草木的味道,海水的味道,还有从深嵌入地面的暗红纹路里散发出的隐隐鲜甜。
是吴幽,血的味道。
隋暮寒深黑的眸中,流转着一抹赤色光影。蚀骨的淡淡鲜甜,勾起隋暮寒更深的思念。
他的指尖游离而克制,摩挲着白玉上系着的黑色丝线。
若对施咒者本就眷恋,无需施咒者念咒,一旦动情,会自动触发蛊情咒。倘若情思翻涌,将令咒力陡然剧增!
这几日吴幽虽仍处昏迷,但身体已在逐渐愈合恢复,隋暮寒被反噬的浑身痛楚也已有所缓解。
当下,隋暮寒顿觉脑中混沌焦灼,他的声音回荡在脑海,另一个“自己”不断重复着吴幽的名字!
爱而不得的执念愈深,令其胸口绞痛更甚,如同万箭穿心。
俊美无俦的脸上,却依旧沉冷无波。
他正在习惯,适应,这种或许将伴随此生的“顽疾”。
隋暮寒转头看向侍立于广场中央的鲲雷兽,从方才来了此地,它便一直盯着石门里的方向。
那双幽绿的眼珠中,透出的不是凶恶的愤怒,不是攻击的锐利,只出神地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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