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月当空,洒下不甚明亮的清辉,朦胧地笼罩着宁静的庭院,给庭中人的脸庞蒙上一层飘渺似梦的幻影。
“阿幽,等这次将江墨明带回苍吾交差,父皇答应将我母亲的事全部告诉我,也算了却了我这些年,对于母亲一无所知的遗憾执念。”
隋暮寒与吴幽的手指相扣,言语间,他的指间忽重了几分力道,“之后......不如,我们就回庸州?”
“......我们,可以去小径村隐居;若想散心了,可以去荠州赏“五月雪”,去落霞峰看日出,乘一叶轻舟徜徉江川;若觉得冷清了,可以去凉州与六哥他们叙旧,共饮你酿的曲尘酒。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从此,再不问朝堂之事。”
多么美好的生活愿景!令人动容,深深向往之!
吴幽几欲脱口而出地赞成,可话到嘴边,却硬生生地咽了回去。因为这,完全不似隋暮寒的风格。
吴幽做梦都想和隋暮寒远离险恶的世俗纷争,过那般世外桃源、恬淡恣意的日子。可这,真的是,隋暮寒想要的结局吗?...
“暮寒……时间,过得真快啊……我们经历的种种,仿佛就在昨日。”吴幽温柔地看着眼前这个当初令自己忍不住想要靠近又畏惧无法逃离之人。
“还记得初遇时,你竭尽所能要把桂魄草献给国主,那时的你,我能感觉到,你在找一个机会,跳出那座困住你的城池,你希望国主赏识你、认可你。”
“之后你为了凉州百姓艰守抗敌,为免两国生灵涂炭与妖狐殊死一战……直至如今,你拥有了强大力量。正因如此,我不想你为了一些顾虑,放弃你的初衷、抱负!”
隋暮寒摇摇头,淡然一笑,他将吴幽的手握得更紧些,仿佛不小心松开就可能失去,“阿幽,在此行离开苍吾前,或许我是希望能有一番更大的作为。但是,就在昨天,我才恍然明白,这一路走来,我想要的,早已不是为己的权势、力量,而是与你,相伴…白首!”
“就如我的父皇或者洛霆,他们已经站在了权力的至高巅峰,却只剩下唯吾独尊的寂寥,我甚至找不到他们有何令我钦羡之处。”
闻言,吴幽既感动,更自责。没有与之势均力敌的实力,终会变成对方的拖累。
“对不起……全因我……从明日起,我一定勤加修炼!再也不偷懒了,哈...哈......”吴幽不希望气氛变得沉重,故作轻松地笑着。
“若非得论个孰对孰错,要说对不起的人,应该是我!若……”隋暮寒欲言又止,静默的刹那之间,犹如沧海沧田般漫长。
待理清思绪,隋暮寒只凝重地道,“阿幽...你无需做这些!就安心在我身边,其余的事,我来做就好。”
隋暮寒本要对吴幽说的是,“若没有你,隋暮寒,早已,不存于世……我,欠你太多!”
......
十六年前,扶桑树下的因缘初见,是那位雪衣仙人,为他还魂;皓月泉边,还是这位落难痴人,舍身助他渡险!
从此,他已决定,做他的铠甲,做他的兵器,因他重生,为他而战!
但甘愿付出的真情,又何来,谁亏谁欠?若他如是说,吴幽没准会误解他的意思,得知昔日渊源后恐会徒添烦恼。
心悦一人,应是纯粹的相知相惜。情之所至,从心而为,与恩义无关。
故他迟疑了,顾虑了,并决定将儿时这段奇妙机缘永远深藏。
......
吴幽微微垂眸,将另一只手的掌心覆上隋暮寒与之紧握的手,昨日隋暮寒去见洛霆一定发生了什么,可他不打算再去追问,只坚定地道,“暮寒,无论你的决定是什么,我都会陪着你,支持你,绝不让你孤身一人。荣辱悲喜,与君,同担!……”
在这沉醉的无边月色里,彼此依偎厮守,人间最美好的祈愿,吴幽觉得,似乎已经实现了……
接下来的两日,隋暮寒一直在留云园,与吴幽几乎形影不离。
前段时间,隋暮寒把海隅国境内搜索大半,却一无所获。眼下,不速之客不请自来,是危是机,不如守株待兔,静观其变。
可这余殷,表现得异常安分守己,毫无破绽。他并未去叨扰吴幽,这两日都是早出晚归,棠离一直在暗处监视他的行踪,发现他只是去定海城集市闲逛,去了几家绸缎庄。
第三日,余殷仍是一大早便出门办事。
晌午,隋暮寒,竟感应到了魔牝珠极其微弱的气息波动。
如此诡异巧合地出现,更像是一个故意设计的“陷阱”。
隋暮寒本不打算理会,可是这魔牝珠的气息越来越强烈,他甚至可以判断出其位置所在,尽管距离十分遥远。
这个时辰,他与吴幽刚用过午膳,正在园中散步。二人原本和谐的步调,因隋暮寒逐渐放缓的脚步而打乱。
吴幽察觉到他的“游离”,隋暮寒似乎突然心事重重。
他本就觉着奇怪,为何隋暮寒这两天只一直陪着自己,之前明明急迫地想赶紧完成任务,返回苍吾。
果然,他又变成隋暮寒的“包袱”了……吴幽后知后觉地发现。是他,绊住了隋暮寒的“手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