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俺说,俺们送外卖滴,那就是一群牲口!”
“一边要哄着顾客,一边要被商家压榨,简直牲口都不如哇。”
“明年回家种地算逑.......”
巷子里头的苍蝇馆子,是外卖小哥最喜欢的自助餐馆。
10块钱,2荤1素,菜只能续一次,但是大米饭管够。
一个操着一口河南口音的大叔,从侧面口袋里掏出一包用白色塑料袋装着的咸菜。
咸菜酱料很重,看上去火红火红的,而且菜也没剁成颗粒,一看就不是外边卖的,是自家腌的。
“咦,弄啥嘞~”
“种地能有送外卖自由?”
“要俺们这些年轻人去种地,我看不中......”
河南大叔的话,很快受到了年轻外卖小哥的反对。
虽然大家都是农民出身,可是新农民工,只是带着“农民”的身份,却从小没种过地。
河南大叔知道自已跟这些年轻的小辈子没话说,便把目光投放在了角落里默默扒饭的沈墨身上。
“俺说狗蛋儿,你也跑嘞一天了,咋样,还得劲儿不?”
经过大叔这么一询问,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射在了这个皮肤白净,手指细长的年轻男人身上。
沈墨光是坐在那里,就跟他们有着明显的区别。
首先是他的脸,没有任何晒黑的痕迹,手掌也细细嫩嫩的,一看就从小没干过什么活儿。
妥妥的少爷体验生活。
沈墨抬起头来憨厚一笑:“我孬得很,一上午才跑了20个单子,比不了担子叔您。”
担子叔,是河南大叔的外号。
在这流动量极其巨大的地方,没有人愿意去记住同伴的真名儿,一般别人习惯叫你什么你就是什么。
好在沈墨第一天来就做了自我介绍,他也被冠上了“狗蛋”这个土气的名字。
担子叔眉头微微皱起,似乎是真的在思考,又似乎只是想给予沈墨这个年轻人以安慰,嘴里发出由衷的夸奖。
“我嘞个乖乖,一上午跑20单,不孬了,得有个七八十块钱儿吧。”
“想俺当初第一次跑,还把人撞了嘞,倒赔了二百,尻恁娘的。”
沈墨微微一笑,迎合着担子叔的话语,乖乖从口袋里摸出了100块现金。
“担子师傅,今天是你带着我跑的,按理说头一个月我跑的担子,一半儿的费用都得归您.......”
沈墨的举动,顿时让众人投来了敬佩的目光。
毕竟来跑外卖的,都是被生活逼得没法过日子的人,兜里比脸都干净。
谁还在乎什么规矩?
什么拜师费,什么红包?没几个年轻人会在乎。
就连担子叔也对沈墨的行为吓了一跳。
看着崭新的一百元大钞,担子叔嘴里的腌咸菜顿时没了味儿。
“我恁娘嘞,狗蛋儿,你要羞死我先人呐!”
“你一个新来的,根儿还没有扎稳,就要把钱上供给俺。”
“你把俺当成啥人了?”
贫瘠的苍蝇馆子里,什么都可以没有,就是不能没有情义。
担子叔,作为最早驻扎在这里的外卖员之一,早已把扶持新人,带新人跑单当成了自已不可推卸的责任之一。
从不收新人一分钱。
够意思的,请他吃顿饭担子叔心里就满足了。
狗蛋儿还是头一个用钱来感谢自已的。
沈墨的手,也瞬间僵硬在半空,一旁的几个年轻人,却盯着拿钱吃不下饭。
突然一个年轻的小辈抢过沈墨手中的钞票,然后高举:“担子叔,既然是狗蛋儿的心意,你不能不领,既然你不爱花,我们替您花。”
“老板娘,加菜加菜,今天吃个小灶!”
看见这种欺负新人的行为,担子叔心中的正义一下子被激发了出来。
砰——
他粗气一出,充满老茧的手掌重重地拍打在桌子上,他面前拿包用白塑料口袋包起来的咸菜,也被震得落在了地面。
“呼死你个占孩得!”
“咋这么不懂事呢?”
“人家狗蛋儿赚钱也不容易,这是他半天的工资!”
见担子叔发怒了,那几个小辈也便收敛了许多,不过心里多少有些脾气,将钱一折,随手丢在了沈墨的身上。
“拿去拿去!”
“玩笑都开不起......”
“走了走了,哥儿几个抢单子去喽......”
随着带头的小年轻一声吆喝,桌子上的年轻人,除了狗蛋儿基本上都散了去,表情也都带着一丝丝扫兴。
“别管孬蛋那几个鳖孙。”
“他们可会欺负人嘞。”
“逼走了好几批新人,要不是看在他们是俺河南老乡的份儿上,老子早就叫他们滚了。”
见沈墨的兴致不高,担子叔主动朝他安慰道。
当然,沈墨也不会在意孬蛋那群跳脱的年轻人。
一百块对他来说,本就是小钱,用来请大家吃饭没什么不好。
可是在这里,如果表现得太阔气的话,就容易受到针对,不便于融入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