鎒俞北冥无声一笑:“现在想想,其实一晃眼就过去了。800年前,这个世界的灵气还没有完全枯竭,我的修为基本还在。再后来,朝代更迭。每一次改朝换代都伴随着战争、死亡。同时也会大妖临时,趁机作乱。我就尽己所能,帮着收收妖,驱驱邪。”
“前几百年,都是内斗,出来的大妖不过尔尔。但一百年前那次,外族入侵,邪祟和大妖也从四面八方向这片聚拢,形势比以往都更为严峻。虽然最后取得了胜利,但我也受了很严重的伤,只能闭关休养。”
“至于你刚才提及的,我对那姓蔡的态度……他冒充祖师爷上身无所谓,因为守龙山从来只有我这一任山主。至于徒弟……除了老丘之外,我确实还收了一位……”
八百年前,俞北冥初来这个世界的时候,根本没想过会逗留多久,只一心想要寻找到桑非晚,想知道她是否安然无恙。
他一个人在红尘里找啊找,找了几十年。没有找到桑非晚,却目睹了战争、妖邪在人间一次次地肆虐。
有一次,他遇到一个大妖临世,在一个偏僻的小山村屠杀。
他路过的时候,整个村子就只剩下了一个八岁的小男孩。
那大妖察觉到俞北冥是个厉害的角色,便道:“我与你无冤无仇,不想和你动手,你也莫要多管闲事。这些平民百姓早晚会老死、病死,不如给我当养分,助我修行。”
俞北冥淡漠的目光和小男孩绝望的眼神对视上,他脑海里忽然就想起了桑非晚。
他想,如果桑非晚在这里,她会怎么做?
她虽然也是个清冷的人,却善恶分明,肯定不会袖手旁观。
思及至此,他毫不犹豫地出手——
妖怪在他的掌下灰飞烟灭,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还不甘心地问:“为什么,为什么要多管闲事?”
俞北冥收回灵力,淡淡地道:“因为她若在此,一定会杀妖救人。”
从那之后,俞北冥仿佛给自己找到了一个人生目标,一个足以对抗枯燥岁月的目标。
他做一切桑非晚会做的事情,救一切桑非晚会救的人。
数百年的光阴,他一路走来,功德无数。
可又因为,他的所作所为,更多的是代替桑非晚而为。
所以他的善行,他积攒的功德,自己只落下一部分,更多的是无形中被天道算在了桑非晚的头上。
这也是为什么,桑非晚一到这个世界上,就莫名其妙地有功德金光在身,以至于后来的修为突飞猛进。
而俞北冥最初在小山村里救下的小男孩,就一直跟在他的身边。
又因为那孩子天赋极高,是这个世界难得一见能入道修行的凡人。
俞北冥也就顺便提点他一二,还给他取了个名字叫“小风”。
因为取名的那天,正好是个大风天,他就随口给起了这个名字。
为此,小风还时常抗议。可惜,抗议无效。
小风很尊敬俞北冥,也打心眼里感激他当初的救命之恩。
他数次提及,想要拜见俞北冥为师。
俞北冥拒绝了,他说:“我不收徒。”
收了徒弟,就会沾染上因果。他内心深处依然觉得自己只是误入这个世界,保不齐什么时候就会离开。
他从不认为小风是他的徒弟,哪怕他带小风入道,教他修炼,助他延年益寿,尽了所有师傅该尽的一切责任。
但他也依然不觉得小风是他徒弟,更不允许小风喊他师傅。
两人就这样,相伴了数百年。
一直到100多年前,邪祟、大妖肆虐,小风也始终陪伴在他旁边,与他并肩作战。
再后来小风死了,为救他而死。
他的内脏全部破裂,身体的每一寸筋骨都碎了,倒在俞北冥怀里软软的一摊,无论俞北冥灌入再多的灵力,也依然无法留住他的命。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小风问俞北冥:“我能喊您师父吗?就一次……”
这一次,俞北冥答应了。
“师父,师父!”小风笑了,笑得像个终于吃到糖的孩子。
小风说:“师父,我死之后,您还是再收个徒弟吧。要不然,这么漫长的时光,您该怎么过啊?”
即便到死,他心里依然还担忧着他,怕他寂寞。
后来,俞北冥把小风安葬在守龙山上,他亲手给他刻了墓碑:【俞北冥爱徒小风之墓。】
再后来,他又遇到了一个孤儿,就把他带回了守龙山。只是老丘到底不如小风天赋好,俞北冥提点再多,也进步缓慢,连维持年轻的皮囊都做不到了。
往事历历在目,如今说来,却也只剩下三言两语:“小风是我第一个徒儿,也是跟我最久的。几百年的光阴,他陪我一路走来,我才不那么寂寞。可惜我不是个好师父,没能留住徒弟的命,眼睁睁地看着他替我挡下致命一击,替我去死。”
“我收留老丘,也是因为小风说,想让我再收个徒弟。我瞧着老丘小时候挺机灵,有小风当年的影子。谁知他后来越来越愚笨,资质就更是一言难尽。”
“不过后来,我在守龙山闭关养伤的这些年,也多亏了他照料起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