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似乎过得很慢,又像是过得很快,他就那样一直看着,并不为自己的窥视感到羞愧。
直到视线里突然出现了一道模糊不清的影子。
女生拿着领到的药,转动轮椅,两个人毫无意外地撞在了一起,林隅之看到她像一片被风吹拂翻页的纸张,手里的药,挂在轮椅上的输液瓶,撞着单据的袋子,乱七八糟的东西散落一地。
她的身体撞在玻璃上,林隅之仿佛能听到骨骼撞击到大理石上发出的脆弱声音。
那一刻的感觉,留给林隅之的只剩心惊。
他看到自己快步走过去,在撞倒她的人伸出手之前将人从地上扶起来。
“你还好吗?”他忍不住放轻声音。
女孩半闭着眼,像一片快要碎开的拼图,她似乎在忍耐痛意,很久后睁开眼。
黑的,润的,平静的又带着微弱生命力的眼睛,纤细秀气的眉毛轻轻拢在一起,像雨雾中的山林。
“我的药。”
她没有给自己被撞疼的身体缓冲时间,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病入膏肓的女孩并不像往常他遇到的任何一种人,她像看不见他,也不在意迅速红肿的手腕和膝盖。
那种紧张的反应,让林隅之意识到,散落一地的那些东西,是她用来救命的东西。
“输液瓶摔破了,需要重新买。”
“可是排队要很久。”女孩面色苍白,语速平缓,“而且,这些药很贵。”
病入膏肓的女孩并不是文学作品或影视剧中所描绘的那种美化形象。
她的病气真实又缥缈,语气淡得还没有窗外的雨水声明显。
“你要救我吗?”
苍白,消瘦,脆弱至极,不堪一击。
可林隅之被她的眼睛摄住了全部注意力。
乌黑的,润泽的,平静的。
藏着汹涌生命力与倔强不甘的双眼。
林隅之醒来后,只觉得有种淡淡的荒谬感。
这一次的梦境中,她是病人。
可事实上唐念不但没有生病,还看起来活力满满。她并不孱弱,很爱笑,圆圆的眼睛也是黑而润的,却和梦境中那个孱弱不堪的人无法重合在一起。
她们是不一样的气质。
可林隅之莫名又出现了那种直觉,那就是她。
她会生病吗?
那种心悸的感觉一直存续到他从梦境中醒来后很久很久,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仍旧无法回神。
久违的,他又摸到了烟,淡淡的烟草味弥漫在空气中。
林隅之站在露台上,看着星星点点的城市霓虹,迟疑的抬手,按在胸口。
很真实的感觉。
手心里甚至还残留着将她从地上扶起时的触感。
这个梦让林隅之无法释怀,第二天,他很早就去了公司。
站在电梯门口犹豫了很久,他知道自己一而再再而三说了不合适的话,现在并不应该去打扰她。
可梦里那个病重的人影一直站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林教授?”
身后传来了打招呼的声音,林隅之回头,看到了总裁办里一直跟在唐念身旁的那个秘书。
“早上好。”李秘书露出职业笑容。
打完招呼后,李秘书自然而然地往外侧走,却听见林隅之喊住了她。
“李秘书,稍等一下。”
李秘书惊讶地回过头,林隅之算是整个公司里有名的高岭之花了,平时极少开口的冰山美人,“怎么了,林教授?”
林隅之停顿了一下,还是问出口,“我听说唐总之前出过车祸。”
“是的。”李秘书说着,往后看了一眼。
开头说出来,往后再说下去就容易许多。林隅之问,“当时检查的时候,她的身体还有其他问题吗?或者是有没有留下后遗症?”
“林教授怎么忽然关心这个?”
林隅之用了现成的借口,“我手里的项目是唐总任职后的最大的项目,可能会耗费大量精力,如果唐总的身体有……”
“林教授是在担心我身体有病,会影响公司的发展,还是影响到你手里的项目?”
林隅之回过头,看到梦里的人,就站在他身后。
嘴角向上弯着,露出礼貌的笑脸,可眼里已经没什么温度。
“唐总。”李秘书喊了一声,连忙走去按电梯。
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林隅之忘记了要说的话,脑海中那个病入膏肓的女孩和唐念的脸重叠在一起。
这一次,她冷淡地说,“林教授,你好像对我有很大意见。”
林隅之想张口否认,还没说出口,就听到她的下文,“我不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讨厌我,但是我的存在对你和你的项目,甚至这个世界后面的发展,都没有任何影响。”
她从他身旁走过,步伐稍作停顿,回头似笑非笑,“毕竟,历史总有一定的必然性。我们现在所经历的一切,或许在某个平行世界中已经上演过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