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亮了,真的太亮了。
半边天都被照亮了。
精灵绸缎似的金发被身前的火光照料,精致的面孔上是冷漠翠绿的眼瞳,他的睫羽被冲击而来的狂风吹动,仿佛栖息再面容上即将振翅的蝶翼,脖颈上有道被割裂的伤痕,又很快愈合。
唐念不记得自己喊了多少遍。
看着两个毁天灭地的异种族生物翻搅起恐怖的风暴,笼罩在一片又一片带有庇护意味的光芒下,其实听不出去。
但眼睛可以看到,心跳仍在加速。
能不能别这样。
天空没有亮起来,仿佛一直深陷黑夜。
黑暗的力量占了主场,浑身燃烧着岩浆的地狱魔犬趾高气扬,圣洁威严的银龙几乎被咬断脖颈,翅膀削掉巨犬的一颗脑袋,却再也无法动弹。
“轰”地一声,地动山摇的巨响,银龙的身体被抛入地面的裂缝,熊熊岩浆顿时吞噬了冰冷的银甲。
天空中那道修长的银白色身影终于降落,如神降临大地。
濒死的龙仰颈,断裂的头颅中回荡着哀鸣。
“辛苦了。”
天使拂过龙的鳞片。
不忍心它的痛苦,巨大的龙身化作朦胧的银光,消失在汹涌的火海。
唐念仰头,看到一直悬在高处睥睨姿态的精灵也终于降落。
一头金发闪烁着未消退的力量,流动着璀璨细腻的碎光,仿佛从古典绘卷中走出的光明神。
他的手指轻轻攥起,眼睛动了动,似乎想要往唐念这边看过来,又克制住了自己的神情。
背影疏离冷漠,背脊挺直,却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孤独。
唐念红着眼睛坐在地上,远远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到了这个时候,她已经不会再开口让他们停下了。
因为他们没有人听她的声音。
这一场灾难似乎是因她而起,可现在已经变成了两个异种族间愠怒凶残的争夺,而身为这场灾难的导火索,也是他们争夺和较量的目标,却没有一个人听唐念说话。
她的嗓音嘶哑,眼睛也刺得发疼,心口一跳一跳,因为震动而难受。
冷战啊。
她眼睛红红的,抿着嘴。
希瓦纳斯的胸腔处好像有密密麻麻细小的针在捻动,他明明没有心脏,也不需要呼吸,却在此刻产生了令他几乎窒息的绞痛。
不久前,他终于寻找到心脏的踪迹。
它在蜘蛛女神罗丝那里,被她吞噬到身体中,又利用它的力量哺育黑暗精灵一族,宛如虫蚁般在某个黑暗的大陆扩大繁衍生息。
可在即将打通关口的时候,希瓦纳斯失去了唐念的消息后,理智告诉他,要先拿回他的心脏。
可他又一次违背了精灵一族冷静淡漠的天性,或许他早就没有了理智。
希瓦纳斯无比焦灼地从异世界不断撕裂接口,要回到她的世界来,甚至放弃了唾手可得的力量,他只想确保她安稳。
可他看到了什么?
自己的人类伴侣依偎在另一个天翼中的怀抱里,唇是红的,眼睛是红的,两个人亲密的姿态让他几乎绝望。
而那个天使,他见过。
看到他脚踝怀上手法熟悉的编绳,听到他喊她信徒的那一刻,希瓦纳斯被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击中。
他好像知道了。
他仍记得在某个世界中,纯白色的青年长身玉立,声音染上一些落寞,告诉他,
“我爱上了根本不存在的信徒,我有罪。”
空洞的胸腔回荡着破碎般的阵痛,可现在看到唐念在眼眶里雨落未落的眼泪,胸腔中只剩下酸涩。
他是要生气的,可不能吓到她。
希瓦拉斯的眼神仍旧黯淡,却终于抬起头,凝眸专注地望向坐在地上的瘦弱人类。
他柔和了神色,半透明的翅膀轻轻扇动几下,准备去她身边,将她从地上抱起。
明明心口还涌动着无法平息的愤怒,却已经忍不住想安抚她,擦去她的眼泪,或者轻轻贴一贴她的唇瓣,梳理一下她凌乱的发丝。
她只是一个柔弱年轻的人类,他不能再和她生气,他已经因为自己的沉闷失去过她一次,不能再失去她第二次。
眼看瘦弱的人类已经近在咫尺,伸出手就可以碰到她。
可没等他真的碰到她,便警惕的抬眸。
下一瞬间,无比夺目的光芒在眼前闪烁,他的手像被细密的火焰燃烧一般,几乎剥落掉精灵指尖坚韧无暇的皮肤。
不远处的天使抬手。
宽大神圣的翅膀缓慢舒张,纯白色的青年悬在空中,银色长发如水般垂在身后,比月光还要皎洁冰冷。
白色的绸缎系在耳后,遮挡住传闻中被称为邪眼的银瞳,面容显出雌雄莫辨的温柔和圣洁来。
他的声音仿佛清澈的水流一般徐徐传来,带着一股怪异的神性。
“原本不想做得太过火,毕竟我还在接受神的惩罚。
但你好像不太了解我。”
修长苍白的手指尖萦绕出一串比一串更加汹涌的光芒,好像噼啪炸起的银色电流,沉重的威压便从他的指尖一圈一圈荡漾出来。
缚眼绸缎遮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