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纠察大队的南勋和保卫科的王小六几人瞪着黑眼圈。
沈柏良浑身散发着恶臭,打着颤伏跪在他们的面前。
手指出血、手臂划伤、双腿抖得像筛糠……一向理得板正的头发凌乱地打着缕,他身上的工装还挂着污泥和烂哄哄的菜叶,真是又脏又臭。
怎么看都像是才从厕所里爬出来。
“沈技术员,你这是什么情况?”王小六捏着鼻子退到五米开外,众人也跟着退开几步,都捂着鼻子。
沈柏良抹了把脸上的脏水,恶臭的气息已经掩盖了他所有的嗅觉,现在他感觉浑身发痒,头皮发麻,四肢无力,恶心想吐。
天知道,从后半夜掉到脏水井里,他经历了什么。
“王同志,南同志,我,我是听到狗叫声,然后从第四车间跑出来,我寻思着你们抓贼一定需要我的帮助,于是我就追了过来。”
沈柏良努力让自己的谎撒得圆些。
“可是,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掉到了脏水井里……”沈柏良差不多是在哭诉:“几位同志,你们可得给我作证吧,我是为了咱们厂的利益,才掉进去的。”
“我这算是公伤!”
沈柏良实在站不起来,一边拍着还没完全好的伤腿,一边给大家看他的新伤口。
这就有点奇怪了。
他们听到狗叫声从几个办公室跑出来,压根就没看见有人从第四车间的方向过来,难不成沈柏良才是那个引发狗叫的人?
南勋敏锐地察觉可能另有隐情。
“既然是帮我们的,你为什么不喊我们帮忙?”南勋质问。
王小六向来看沈柏良不顺眼,当然也跟着挑出一堆的毛病。
沈柏良根本没力气辩驳,他只说了几句话就真的眼前一黑,晕倒了。
五分钟后,他是被冷水给泼醒的。
臭死人了,不把他身上的脏东西冲洗掉,谁也不愿意去抬担架。
沈柏良打着哆嗦,嘴唇冷的发紫。
“同志们,我,我也是为了厂里的公物不被盗,我,我没事的,你们不用管我!”他把电影里看过的台词说了一遍,还特意捶动自己的胸口,那模样好像他才是那个真正熬夜费力的人。
王小六真想给他两脚,偏这时已经有厂领导走过来。
沈柏良又在吴大奎和曾亮的面前自我表述,说得声泪俱下。
二人相视为难一笑,只得先让人把他抬到卫生室。
闻到这人身上的恶臭,李贵禁止他进门。
李贵催促梁明辰去给沈柏良包扎,梁明辰催促姜美丽,姜美丽不敢呵斥苏绾,只能命令池若去。
其实,池若刚才就已经给沈柏良拿到了干净的衣服,也准备好了热水。
偏沈柏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的“事迹”,坐在担架上讲演。
直到他实在眼前发花,看热闹的工人们走开好几拨,这才被池若扶着去走到卫生室的隔间,洗漱后换好衣服。
沈柏良坐到了卫生室的病床上,看着正在忙碌的苏绾,眼神焦灼。
“柏良哥,我给你包扎一下。”池若柔声过来帮忙,刚才她也是忍着恶心。
“滚开,我等苏绾。”沈柏良推开池若,继续盯着苏绾。
卫生室这么多人,偏大家都爱找苏绾看病。
一大早上,来了七八人都在苏绾这边排队。
苏绾也不烦,也不恼,安安静静地给大家看诊。
大多都是老毛病,开点常用药就行。
“怎么这么臭!”终于有人提出异议。
“沈柏良,你出去。”有工人不客气地先开口。
“我看你也没受什么伤,在这里坐着捣什么乱!”李贵直接站出来赶人。
“呕!”有位上年纪的工人,干脆呕出来。
众怒之下,沈柏良只好让池若胡乱地包扎,又拿上点止疼药离开。
池若追出去,沈柏良差点把她推倒。
引得众人一阵唏嘘。
池若回来,便被李贵指派着打扫卫生,换洗刚才沈柏良坐过的床单。
池若一百个不乐意,可她也没办法。
谁让她只是个临时工呢。
下午,苏绾和江永安调班,二人一起休息。
说好要去镇里看房子,吃过午饭,苏绾就看见江永安在给自行车打气。
“你把那辆旧自行车也收拾一下。”苏绾想自己骑自行车,这样回来的时候,可以多驼一点日用品。
“你坐后座。”江永安轻拍新自行车的后座位,上面还绑着一个崭新的座垫。
午后的阳光里,江永安挽起衣袖的手臂显出肌肉的纹理,打气筒被他按得嘎吱响,动作既轻快又有节奏,实在很好看。
“苏绾,李大娘在这等你呢,你能不能快点!”姜美丽不耐烦地把外窗关严实,还不忘记冲着窗外的江永安白一眼。
她就看不惯苏绾,才几天的功夫,就跟江永安这么恩爱?
装的,一定是装的。
谁不知道,苏绾整天跟在沈柏良的身后跑。
等着瞧吧,要不了几天,苏绾的尾巴就露出来了。
到时候,有江永安哭的呢!
苏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