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濬坐在榻上,朝她拱手,“日后,求医者治我。”
此后,皇帝对外下令,夸她聪慧懂得医理,让她跟在太子身侧,替太子调理饮食。
对内,只有皇上张贵妃与太子三人才知,她一直以来按照不问散人的布针法子,在日日夜夜为太子施针治腿疾。
能有如此心性的君王,怎会猜不出那不问散人为何离世,所以唯有此法,才能护住李见素,才能留住唯一能治李濬之人。
至此,李见素与李濬,只是医患,不是男女。
水榭中矮案几上,燃着一根香,这香还是李见素出宫前,特地为李濬调制的,里面加了静心安神的草药。
此刻香已燃至过半,远处湖畔石廊上的李见素却未曾朝他走来,只在听他出声唤了一句之后,垂眸向这边行了一礼,便迟迟不肯过来。
以前不会这样的。
李濬抬手掐断那缕青烟,指尖的灼烧感让他忘却了方才涌出的那股情绪。
他再度抬眼,看向那清丽的身影。
的确,是该不同的,她如今已经成亲了,就如前日里她与李湛时,阿娘与他说的那样,见素出宫后不能再医治他了,他们不再是医患的关系,而是男女,男女之间该有别。
李濬搓掉指尖灰尘,垂眸轻蹙眉宇。
不,这样的话并不全对。
她如今是唐阳公主,是他的妹妹,哥哥与妹妹坐在水榭中相谈,有何惧怕?
这般想着,李濬再度看向不远处那个身影,温笑着再唤出声,“素素,过来。”
说罢,湖面扬起一阵微风,李濬咳了起来。
这么多年的习惯,让李见素一听到李濬咳嗽,就会心里一紧,她下意识动了一下腿,可很快又意识到了什么,转头看向园口的方向,她探头张望,问赵内侍,“世子怎地还未过来?”
赵内侍道:“奴婢也不知,许是因为圣上那边还有事要交代,就来得迟了一些。”
水榭中咳嗽声还在继续,李见素最终还是没能忍住,提步朝李濬走去。
她规矩行礼,他一如从前,冷厉的眸光,落在她身上时带着柔软,他挥了挥手,示意她上前来坐。
矮长的案几旁搁着两张蒲团,李见素跪坐在他左侧,比右侧的那个蒲团远了半米距离。
“怎地几日未见,殿下气色这样差?”李见素一进水榭,就发现李濬神色疲惫,眼下还隐隐泛着乌青。
“忘了?”李濬朝她笑道,“应叫我阿兄。”
李见素乖巧颔首,“阿兄,怎么咳起来了?”
她记得就是三日前,她还未成婚的时候,给李濬把过脉象,虽心有郁结,但脉象平稳,不至于如眼前这般气色。
一旁赵内侍倒了茶捧到李见素面前,“哎呦,公主是不知道啊,咱们殿下这几日几乎夜夜未眠。”
李见素疑惑看他,“为何,不是给了安神的方子吗?”
李濬挥退赵内侍,怨他多嘴,转而对李见素道:“只是你不在,有些不习惯罢了,无碍的。”
李见素这些年,每日都要给李濬施针,早中晚各一次,一次便是一个时辰,夜里这一次,很多时候李濬自己都睡着了,连李见素起身离开都不知。
如今她不在,他总觉得身旁空得厉害,就好似整个屋子都变得空旷起来。
“阿兄知道的,你腿脚上的经脉已无大碍,日后都不必再施针,只需每日按压穴位,多去练习行走,总有一日能起身而立。”李见素所言不假,李濬的腿从医理上来讲,已经恢复,只是他这么多年长时间未曾行走,如今同那婴儿一般,需要慢慢练习,这个过程很辛苦,但不得不做。
这些李濬都知道,其实早在李见素快要及笄的时候,他就意识到了,她施针的医术不比不问散人差,她总有一日会医好自己,而那时以她的年纪,不能再留在他身侧,所以李濬才会赶在她及笄之前,求到张贵妃面前。
张贵妃以为,他是要来求娶李见素的,张贵妃都做好了应允的准备,她不在乎李见素是何出身,在她眼中,李见素医治自己的儿子,又医治自己思虑过甚留下的头疾毛病,这个人便是她张蓉的恩人,如果真能留在李濬身边,她反而安心了。
可李濬却说,他求她收了李见素做义女。
张贵妃当即愣住,“你当真这样想?我以为这些年你多少待她……”
“阿娘莫要再说,”他冷冷地将她话音打断,“那些话说出口,便是对她的亵渎,也会证实谣言,这于她而言,不公。”
李濬似是对张蓉说,又似是在对自己说,“我同她,从来只是医患,若问情意,可为兄妹。”
这是他替他们想过的,最好的一个结果。
李濬重新点燃面前的香,闻着这个味道,再看着李见素,心中那些郁结似乎得到了短暂的释怀,仿佛一切未变。
“他待你可好?”李濬问道。
李见素“嗯”了一声,“阿兄不必挂心,世子待我很好。”
李濬没说话,抬手去拿玉盘中的牛乳果子,心里却不由想起方才李见素站在石廊那头,不愿过来的谨慎模样,如果当真李湛很好,她为何会这般顾忌与他独处?
“阿兄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