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让公主等这般久,想来必是个不知疼人的,一会儿他若是过分,公主可定要拿出气势来……”
“放心吧,他不会那样的。”团扇后的人忽然出声,这句话说得笃定,没有半分敷衍之意。
因为,她见过他。
准确的说,她与他第一次见面,还是在九年前,也就是李见素七岁那年,她随着阿翁游至岭南,被安南都护府的人请到军营,为茂王麾下的一位副将诊治。
那副将不知从何处跌落,整条腿的腿骨都从皮肉中迸出,阿翁帮那副将接骨时,是李见素跪在一旁扶着那皮肉的。
从营帐中出来后,一个十来岁的少年朝她递上帕子,那亮闪闪的双眸中满是钦佩,他说她是这世间最厉害的小女娘。
这少年便是李湛。
往后三年里,她与阿翁一直待在岭南,年少的李湛总会去寻她,他会带着她外出游玩,也会与她讲解岭南的风土人情,还会将自己的抱负说于她听……
在阿翁被推荐入宫,要去长安为太子治病那日,李湛气喘吁吁跑到她面前,问她可不可以不要去。
那怎么行呢,阿翁是她的家人,阿翁去哪里,她就会去哪里。
李湛没有说话,让开了路。
离开岭南那日,他也没有来送她。
到底还是怨怪了她,她的心里也怪怪的,说不出那时是个什么感觉,只知道手中的馕饼没有往日吃起来香了,清泉水也不够甜了。
黄昏时,他们彻底走出岭南道,眼看快至驿站,山路两旁忽然跳出十来个持刀歹人,这些人分外凶狠,与护送他们的兵士们开始厮杀。
刀光剑影中,她已经记不得是怎样摔下马车的,只记得身侧的阿翁拼命朝她喊,要她往树林里跑。
她不顾一切冲进树林,道上的厮杀声越来越远,身后歹人追逐的脚步声却愈发靠近,就在那刀光劈来之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忽然出现。
林中昏暗,她却一眼认出了他。
他扯了衣摆遮面,却遮不掉他身上药囊的味道,那是她帮他调制的药草。
歹人的身形一看便是成年男子,少年却丝毫不惧,持着一柄短剑迎了上去。
最终,歹人死于他的剑下,而他的右手也中了一刀,却不等她上前询问,便消失在了黑暗中。
赶来寻她的兵士问她,是何人将她救了。
那时她便装着吓呆的模样,不住地哭着摇头,说自己什么也没看清。
她年纪虽小,却也知道不得圣旨,世子擅离封地是何等重罪。
这件事她虽然从未与人说过,但心里永远也不会忘记这份恩情。
脚步声在门外停住,到底还是会紧张的,李见素深深吸气。
房门被推开,与李湛一同进屋的还有宫里派来的礼教侍女。
透过那轻薄的团扇,李见素看见了就在不远处站着的那个高大的身影,随着面前传来的朗润声音,一首却扇诗缓缓道出。
团扇落下,她手心已是生出一层细汗,慢慢抬起眼睫。
橙黄色烛影中,男子一身红衣,笔直而立,那胜过画中谪仙一般的眉眼微垂,正也朝她看来。
李见素神情微凝。
六年未见,眼前男子清俊的模样与印象中那个少年的轮廓逐渐重叠,只是曾经少年眉眼间熟悉的那股英气,似乎已在岁月的沉淀中,慢慢散去,取而代之的是陌生男子的温润与儒雅。
面前李湛似也怔了一片刻,可很快便露出笑容,他抬手接过侍女递来的酒盏,坐于她身侧。
李见素脸颊发热,忙收回目光,去拿酒盏时,早已僵住的身子让她动作十分缓慢,采苓要上前帮忙,李湛却是先一步抬起手,帮李见素拨开了身侧厚重的喜服衣摆。
他举手投足儒雅随和,从头至尾并未露出一丝不耐,采苓偷看了一阵,那悬了已久的心,终是缓下。
合卺酒时,两人手臂相交,李湛手背上那道醒目的刀痕,就展露在李见素眼前。
她看到他拿着酒盏的手在微微颤抖,这是伤及筋骨后,无法用力的一种反应。
李见素敛眸不再多看,可心口处却忍不住一紧。
她直到此时才知,原来那时他竟伤得这般重。
合卺酒后,礼教侍口中道出各种称心如意的吉祥话,同时她与李湛的发冠皆与喜服也皆被退去。
最后,侍女们熄了屋中的灯,只留下桌案上那双烫金的大红喜烛,恭敬退出。
外间房门合上,再无其他声响。
李见素轻轻呼出一口气,可余光扫见身侧的男子时,那刚舒展几分的手又瞬间攥住。
然不等她开口,身侧的床榻一轻,李湛撩开喜帐站了起来。
他径直走到紫檀桌旁,拿起酒壶倒了一盏酒,仰头饮下,搁下酒盏,不知在想什么,整个人似是定住一般,片刻后,才缓缓转过身,望向李见素。
他背光对喜烛而站,跳跃的火光让她看不清他的神情,但她莫名觉得,此刻的李湛有股说不出的寒意。
是这一整日太过疲惫的缘故吗?
李见素试探性唤了一声,“世子?”
李湛没有回话,提起步子就朝她而来,那幽冷的声音也在面前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