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守口如瓶,必不会给您平添麻烦。”
少年平淡地望着林元瑾,声音毫无波澜。
不必羞愧,不必紧张。
暗卫的存在便是纯粹的工具,只要好用就够了。
他似是再习惯不过被这般对待,尽可能抹杀其自我意识,毕竟没有人会去思考一把刀究竟想不想杀人。
“麻烦你帮帮我。”林元瑾手放在身前,紧张地说,眸光认真,“我感谢你是因你救我性命,无论你是谁,都是我的恩人,救人乃仁义之事,原就与清白无关。”
哪怕她心中根本不在意清白,但她也不会这样说。
林元瑾知道,不管是崔夷玉还是她,都是命不由己之人。
崔夷玉眉宇微动,瞳仁定住,微鼓的喉结一上一下,精致的面庞头回呈现出一种纯然的困惑。
像是头回听到这般言论,还是从一个女子口中说起。
眼前的少年与林元瑾过去常见的身着大袖宽袍的世子、公子不同,他为行动方便,穿着墨色裋褐,腰带锢住他细窄的腰肢,脚踏马靴,明明衣着朴素,被他一穿却平白显出了几分青涩的侵略感。
崔夷玉不是寻常遇见的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看似简单的衣服下藏匿着密密麻麻的刀刃。
他很危险,身上透着权贵少有的内敛的锋芒与杀气,许是自小作为太子替身培养长大,常年模仿太子的言行举止,举手投足间又透出几分矜贵。
毕竟太子会的他必然要会,太子不会的,崔家也会逼着他学会。
“我相信你。”林元瑾再一次肯定道。
微凉的风飘进来,吹散空中残留的熏香味。
一缕光穿过窗缝飘起来,横亘在二人中间。
“是。”崔夷玉垂眸,下颌微压,恭敬地道了声。
他先朝外面的一个店小二招了招手,托他找人买两件裙衫,要了饭菜又借了火炉和药罐,又将药包拆开,再三确认里面的药材没问题,才将凳子搬到窗户和门口的交点,背对着林元瑾坐下,一边埋头吃着饭一边煎药。
奔波这一路,崔夷玉毕竟也不是钢筋铁骨,自然饿得不轻。
炭火没过一会儿就烧得通红,药材在沉色的热水中扑腾,散发出浓郁的味道。
热水的“咕噜”响似乎掩盖着背后少女褪下衣裙的声音。
林元瑾看着身上比崔夷玉有过之而无不及的伤口,无声地叹了口气,先用布巾在刚刚要来的一盆热水中浸了浸,忍着痛将身上的泥沙和石子擦掉。
崔夷玉筷子一顿,听着背后的水声和压抑着的吸气声,吞咽下饭菜,又对着门外唤了两盆热水。
双方动作都刻意放轻。
屋子里极静,隐约透着股不自然感。
等林元瑾将浑身上下擦干净,冷汗都出了三回。
但这也只是开始。
眼下天不算寒,却也说不上热,但林元瑾哪怕里三层,也禁不起坠崖之苦,伤口一道接一道,青红相间,浑身几乎没一块好肉。
原本崴折的踝骨倒是在她昏厥的时候被崔夷玉给正回来了,现在能正常移动。
万幸她护住了要害,还有匹马做垫背,身上大部分都是皮外伤,没出什么致命伤。
等林元瑾将自己所能看到的地方都处理完了,
崔夷玉不必她开口,先将煎好的药盛到碗里,转过身放到林元瑾手边。
见她用干净的被褥护住前身,唯独露出背后的伤口,崔夷玉拿起工具坐到了她的背后,目光如被烫到般收了收,又不得不落到狰狞的伤口上。
少女雪色的肩背纤细,腰部微凹,偏偏大片都是不知被多少尖硬的石头砸到的肿印血迹,如受凌虐,目之所及,触目惊心。
崔夷玉动作很快,捋开她湿润的发丝,尽力不用指尖触碰到她的脊背,偶尔触到伤口时感觉到她压抑不住痛而颤抖,又生疏地放轻动作,拘谨中透着些无从下手。
他以前既未曾接触过女眷,更不会给别人处理过伤口。
林元瑾疼得难受,手指掐着被褥,咬牙忍着密密麻麻的痛楚,泪腺如失了控,泪珠不断涌出眼眶滚落下脸颊。
崔夷玉好不容易敷好药,用布条压上她的后背,再递到她手上,来回几次缠好伤口,最后将衣服帮她拉了上去,扣好扣子,见她手腕尚在发颤,转手去拿桌上已能入口的药:“我伺候您喝药。”
林元瑾苍白着脸,张开口喝着无比苦涩的药,好不容易喝完,头又是一晕,若不是他如背后有眼般扶了一把,只怕要撞到床头去。
崔夷玉放轻动作,扶着林元瑾的后背和脖颈将她放到枕头上,
林元瑾经过这日颠簸,处理伤口费了太多力气,眼神逐渐涣散,实在没了力气,躺到了床上,只能迷糊地看着崔夷玉在一侧收拾东西,说道:“多谢你。”
崔夷玉身子一顿,注意到林元瑾迷蒙的目光似透着惧意与依赖,淡淡地说:“职责所在,贵人不必挂怀。”
无论是否情急,他今日所行,已实属僭越。
“您好好休息,明日我便送您回林府。”崔夷玉垂眼,转过身,避免再直视她,“出嫁之前,您若无自保之力,最好莫要再出门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