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烟飘散,喊杀声歇,晚风扫城,血腥弥漫。
申末时分,激战两个时辰的后火城趋于平静,硕大的云梯依旧矗立在城旁,一动不动,数百架轻梯还挂在墙垣上,轻摇慢晃,放眼望去,满城的“唐”字旌旗迎风招展,“哗哗”直响。
南门外,一直数百人的队伍正向着城里开来,军帅柴绍在卫队的簇拥下,执绺策马,踏踏向前。
今日的攻城之战,全在柴绍的预料当中——四面合围,突击南门,巷战清扫,悉数歼敌。虽然仅在两个时辰内便攻破了敌城,但对方毕竟有八千驻军,战斗的惨烈之状仍令人震惊。
柴绍执缰向前,抬头四望,夕阳下,宽大的后火城通红一片,如同披上了一层绛纱,城上城下血迹斑斑,凝固成块,沟内沟外刀枪散落,旗幡遍地,清扫战场的士卒三五成群,忙忙碌碌,抬着双方的遗骸,准备掩埋。
见此情形,柴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扭过头来,对身后的侍卫官孟通吩咐道:“传令诸营,详细造册,厚抚阵亡将士!”
“是!”孟通在鞍上欠身拱手,回答道。
卫队向前,片刻便至城下,马三宝、何潘仁及向善志等诸将站立门边,恭候多时了,见军帅进城,众人整理甲胄,躬身揖拜。
柴绍轻拉马缰,放缓脚步,在鞍上把鞭一抬,说道:“诸位辛苦,战功已立,随我进城吧…”
城内,余烬未熄,青烟袅袅,敌人的军械旗帜堆积成山,四处皆是。
街衢两旁,大战之后的唐军士卒正在休整,有的饮水就食,大口咀嚼;有的包扎伤口,痛苦不堪;有的擦拭刀枪,专心致志;有的靠墙小憩,似已睡去…
见军帅进城,士卒们纷纷起身,躬身肃立。
柴绍见状,侧过脸来,向马三宝问道:“城中的兵营,为何不能入住?”
“回霍公,”马三宝应道,“破城之后,兵营中有小股敌军负隅顽抗,也有一番厮杀,现正加紧清理,估计再有一两个时辰,士卒们便可进入。”
柴绍点点头,看看街道两边的士卒,说道:“今日寅时出发,戈壁疾进,午时激战,攻拔敌城,我军已经疲惫,除了警戒值守的队伍,大队人马当埋锅造饭,尽快入寝歇息!”
“末将明白!”
一边行进,一边说话时,忽然听到前面的小巷中传来几声咒骂,唐军正押着三四十名俘虏从里面缓缓走出,见军帅到来,负责押解的小校一抬手,全体立定,避道让路。
柴绍侧过头去,往小巷中瞥了一眼,只见战俘们衣甲破败,战战兢兢,裹纱缠伤,你扶我搀,个个垂头丧气,神情落寞。
“此战,俘得敌人多少?”柴绍扭头问了一句。
“霍公,”何潘仁眨眨蓝眼睛,在身后应道,“详细人数尚在统计中,从目前上报的情形来看,我军俘获了近四千人。”
“这些狗东西呀,”向善志瘪瘪嘴,忍不住插话道,“一看大势已去,突围又无望,索性化整为零,纷纷躲到房间屋舍中去了,咱们进城之后,好似捅老鼠一般,逐屋逐屋地搜索清理。”
柴绍眉头一皱,没有吭气。
萧之藏听闻,加了一鞭,驱马上前,与柴绍并驾而行,侧身低头,在军帅耳畔轻语了几句。
只见柴绍一抚宽额,点点头,继而拉缰驻马,回头对众人说道:“‘元恶必办,胁从不问’,敌军士卒只要放下武器,一概不杀,可将此令传达下去!”
“遵命!”众将拱手,异口同声地应道。
……
军府完好,屋舍俨然,卫士警戒,挎刀挺立。
一柱香儿的功夫,柴绍在众将的扈从下,来到了后火城的军府中,只见大门外三步一哨,五步一岗,戒备森严,令人肃然。
堂壁正中,悬挂军旗的位置上,早已换作了一个大大的“唐”字,鲜明亮丽,夺人眼目。
抬脚入内,柴绍满意地点点头,大步上前,径自坐到主位上。
待众将齐毕后,柴绍立直腰身,扫视堂下,大声说道:“今日之战,酣畅淋漓,一举拿下后火城,全歼梁军八千人,将士用命,诸位戮力,稍后,我将造册记功,报捷朝廷,论功行赏!”
说罢,柴绍抱拳过头,朝着长安方向拱了拱手。
众人喜不自胜,眉开眼笑。
“诸位,”柴绍顿了顿,接着说道,“今日,岑定方将军建功北门,生擒了守城主将梁洛仁——朔方的辅国大将军,实为北征以来的一件喜事,真是大快人心呐!”
众将听闻,纷纷侧头,眼中含笑,致敬岑定方。
听闻军帅提到自己,岑定方大步出列,一提战袍,单膝跪拜道:“今日之功,皆霍公所赐,末将机缘巧合,捉得敌酋,愿将功补过,以平前愆!”
柴绍看着岑定方,摸了摸唇上短髭,微微一笑,说道:“我听闻,城头搏战时,你曾向属下许诺,‘打开北门者赏金十两,’众所周知,你平时简朴,与士卒同甘共苦,向无私财,如今城门已破,你拿什么去赏赐?”
“这个…这个,末将情急之下,脱口而出,这十两赏金,我…我…”岑定方期期艾艾,甚是狼狈,一时语塞。
“这十两赏金,本帅替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