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晓曙光,万里透亮,鸡鸣故城,内外可闻。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阿哈城帅府的宁静,侍卫官孟通步履匆匆地跨门入内,穿过正堂,踅入后院,刚到门口,便碰到凤鸢从里面走了出来,手里抱着一堆待洗的衣物。
“小姑奶奶,霍公和殿下起身了么?有军情呈报哩!”孟通立定脚跟,嘿嘿笑道。
凤鸢嘴角一撇,瞪了孟通一眼,说道:“孟通,你能不能小声一点啊!昨晚,和客人攀谈到半夜,霍公和殿下丑末时分才入寝,没有什么火烧眉毛的事儿,你晚点再来吧。”
“这个…”孟通抓耳挠腮,皱着眉头嘟哝道,“这可是霍公一直在等候的消息啊!”
“你没听清我说的话吗,”凤鸢白了孟通一眼,还要责怪时,只听到身后的寝房木门传来“吱嘎”一声,柴绍已站到门边了,只见他白纱单袍,脚登布屐,一边系着帛绸腰带,一边抬头问道,“孟通,什么消息啊?”
孟通欠身拱手,回答道:“霍公,前方逻骑回报,安西堡和后火城的敌情已经侦获,等候呈报。”
“好,”柴绍点点头,把手一挥,说道,“通知各营将军,半个时辰后,帅府议事!”说罢,转身掩门,径自取装换袍,披挂军服。
“遵命!”屋外,孟通一拱手,朗声应道,继而眼角一斜,瞄了瞄侧立一旁的凤鸢,一扯军袍,挺直腰杆,轻轻地哼着小调,昂首阔步地走出了小院。
看着孟通的背影,凤鸢鼓眼一瞪,鼻翼翕动,眉头翘起,“哼”了一声,便抱着衣物径自走开了。
屋里,李三娘闻声而起,披着一袭素色帛纱亵衣,坐在床榻沿上,一边微微侧头,挽着如瀑而泻的齐腰乌发,一边看着丈夫,嫣然一笑,问道:“门外这一对‘欢喜冤家’,一大早的,在说些什么哩?”
“哦,孟通来报,”柴绍解下白纱单袍挂在木架上,回头说道,“说是逻骑回城了,前方军情已获悉,我让他去告之将军们,准备商议军事,这凤鸢呢,想让咱们多歇息会,正要拦着孟通哩。”
李三娘站起身来,走到妆奁边,打开镜盒,笑道:“昨晚,咱们同萧之藏、丘英起一聊便是半夜,刚刚入寝,不知不觉便已天亮了,连鸡鸣声都没听到。”
“呵呵,要是依着我啊,”柴绍取过军袍,伸手穿上,笑道,“就和他们秉烛夜谈,通宵达旦了,离开长安数月,这京里京外的事儿,我都想知道,只是不能让你陪着熬夜啊!”
“咳,你们想聊就聊呗,”李三娘对着镜子,挽上发髻,梳成鹘状,笑道,“那怎么不给我早说哩?害得我坐在院子里,强忍瞌睡,生怕败了你们的兴致--那些朝堂上明争暗斗的事儿呀,我着实没有兴趣呢!”
柴绍一边系着腰间的素革带,一边走到妻子身边,笑道:“夫人,朝堂上政见不同,乃是司空见惯啊,这‘明争暗斗’可不能一概而论哦!”
“反正呐,我觉得,朝中有些人就是说做两套,阳奉阴违,我听着就来气,”李三娘说道。
“呵呵,所以嘛,昨晚咱们三个见好就收,各自回去歇息了,这一来呢,不愿让你太辛苦,陪坐一旁;二来呢,不愿让你太生气,动了肝火,”柴绍笑脸相迎。
“聊到丑末时分,还叫‘见好就收’啊?”李三娘嗔道,“真有你的!来,帮我把这支玉钗插上…”
“遵命,夫人,”柴绍趋步上前,打趣道。
……
众将聚首,依次就座,神情严肃,共议战局。
柴绍端坐帅位,扫视众人,摸了摸颌下短髭,说道:“诸位,今日逻骑传回的消息,与先前派人变装入城,获取的军情一致-----坚固的安西堡中,敌军不过千余人马,而相隔三十里的后火城却屯兵八千,两处一左一右,钳制在北进的通道上,军情如此,各位有何见解?”
何潘仁眨眨蓝眼睛,率先站了起来,说道:“霍公,诸位,这安西堡与阿哈城皆为当年宇文述大将军所建,可谓姊妹城,坚固相当,易守难攻,梁师都敢派千余人马驻守此处,可见其防御工事之完备!”
摸摸红胡须,何潘仁接着说道:“而后火城则不然,它是梁师都盘踞朔方后才建造起来的,立于该处不过两三年的时间,连我也未曾见过,但听说,梁师都是就地取材匆匆而建,其砖石土垒是否稳固便可以想见了。”
说罢,何潘仁弯腰回座,同时,抬眼瞅了瞅对面的刘旻。
刘旻心领神会,站起身来,朝帅位一揖,说道:“诚如何将军所言,安西堡虽小但坚,工事完备,千余人的驻军可视为万人防守;后火城则不同,我曾驻扎此处,深有体会——城墙为泥石混夯,墙面粗糙透隙,护河不过丈余宽深,且干涸无水,实为沟堑,只是规制颇大,方圆数里,所屯士卒、粮草及军械甚多,若缘城进攻,猝然之间亦难攻拔啊!”
“我看呐,没什么可说的,先攻小再攻大,”刘旻话音刚落,向善志便站了起来,大声说道,“那安西堡再坚固,毕竟只有千余人马,只要咱们三军戮力,四面同攻,一鼓作气便可拿下此城,此地一没,后火城便失去了依托,不过两日,必能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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