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里话外,带上了天子的威严。
沈姒起身福身行礼:“谢陛下。”
顾怀瑜在一旁坐着,看着凉亭中下了一半的棋局,俊美的面容看不出喜怒,但很显然没有被天子的话糊弄过去,无声的指责愈发的强烈。
永顺帝受顾怀瑜教导,又怎么会看不懂。
装着自己醉心于政务的样子道:“皇叔,克孜起兵作乱的事朕已经知道了,听说已经到了长江,若是过了江便会兵临城下,皇叔认为该如何?”
顾怀瑜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让李靖国迎战。”
“李靖国?朕觉得他不行。”永顺帝的小眉毛严肃地皱起:“边关出了战乱,不知道要消耗多少军费民力,还是不要打仗了。”
“陛下圣明。”
他们一问一答,君臣的距离十分的明显。
政事严肃,沈姒竖起自己的小耳朵,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顾怀瑜对她和别人完全是两张面孔。
对着她又撩又宠,特别会哄人,简直就是亲亲二十四好夫君。
外人面前却戒备心集中,雅正端庄却极尽冷漠疏离,心思藏于层层面具之下,判若两人,沈姒虽然不习惯,却不会坏事。
永顺帝小心翼翼地看着顾怀瑜的脸色,尝试着提出:“听说南疆古苗的少主在巡抚司?”
“回陛下,在巡抚司受审。”
永顺帝思索着说道:“不若把他还给南疆古苗作为停战的交换?这样仗也不会打了,百姓也不会死了,多两全其美。”
顾怀瑜低垂的长睫终于抬起,狭长妖冶的凤眸冷淡地看着当今天子。
凉亭安静了好一会儿,才又响起永顺帝的声音:“哦,不对。那个家伙绑了皇嫂,家仇国恨,怎么能放他回了部落?”
顾怀瑜没有理会,淡声问道:“这是谁给陛下的提议?”
——直接杀了吧,不用受刑了。
永顺帝意识到了问题有点儿严重,连忙找补道:“朕自己想的。”
又解释道:“朕知道皇叔不会同意,皇嫂被他绑架,还受了伤,损了天家颜面,如何能忍?皇叔还是当朕没有说过吧。”
他其实觉得这真的是个不错的提议,但是毕竟绑架的人是皇叔的妻子,考虑到皇叔,才就此作罢的。
顾怀瑜的声音低了几分:“陛下,即使王妃并未绑架,览山也不能还给南疆。”
“皇叔此话作何解释?”
顾怀瑜浑身的血液都在变冷,消极厌世的情绪铺天盖地的席卷,面上丝毫不显的为永顺帝一字一句的解释道:“南疆古苗起兵作乱,我们将他们的少主还回去平息这次的叛乱。那下次呢?”
“给他们岁贡?他们得了好处,收兵回了西南。尝到了好处,等手里的东西用完了,是不是又会起兵作乱?条件只会一次又一次的撑大他们的胃口,大梁真的每次都能满足吗?”
“这是国力软弱无能妥协的表现,我们只有奋起迎敌,将他们打的落花流水,占领他们的部族,成为大梁国土的一部分,边疆才会安定。”
永顺帝一脸的疑惑:“是吗?”
“难道陛下真的相信,放了览山回去他们就会停战吗?”
顾怀瑜声音淡漠掷地有声:“不要寄希望于他人身上。陛下是天子,更应该明白,敢对大梁挑起事端,边疆作乱,就要付出血的代价。他们屠戮大梁的百姓,我们就杀光他们的部族;他们烧杀抢掠,我们就踏平南疆的每一寸土地。”
“只有知道挑衅的下场,付出万倍惨重的代价,他们才会害怕。而妥协,只会换来得寸进尺。”
永顺帝总算明白了,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他满是钦佩地看着顾怀瑜:“皇叔果然英明。”
但是,顾怀瑜博学善于辩论,谁又能知道他是不是藏了报私仇的心呢?
顾怀瑜的脸色毫无波澜,心中越发阴翳。
六年,放在身边时时教导,读了这么多年的策论,受大儒名臣教导,还是时时做出错误的决定。
如果,他真的离开了朝廷,大梁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他一副软弱听之任之的样子真的能看清朝廷上那些居心叵测?
永顺帝接着问道:“依皇叔之见,这仗该怎么打?”
“快到秋天了,大梁粮草充足,足以支撑一整个冬天。北方冬季严寒,他们一定会采取猛攻而不是长久作战。”顾怀瑜轻声说着最保险的打法。
“大梁只要严防死守,等着冬季降临,他们受不了严寒回撤的时候便出军将他们驱赶击溃。”
永顺帝点点头:“皇叔说得在理。”
“只不过现在西南军马废驰,如果他们守不住长江,让南疆渡江,长江以北百姓生活富裕粮草充沛,他们会得到再一次的补充,变数就赶不上事先的部署了。”
永顺帝将信将疑:“长江天险,易守难攻,更是军事要塞,重兵把守,李靖国不至于连这都守不住吧?”
顾怀瑜摇摇头:“未必。”
手里的白玉佛珠一粒一粒地送着:“如果长江要塞被攻陷,军况就会危急。恳请陛下立斩李靖国,枭首示众以镇军心,让微臣前去代陛下守国门。